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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俊怡 | 非虛構的鄉愁書寫
更新時間:2024-04-29 作者:黃俊怡來源:湛江日報
《花樹下的舊時光》與《再見花樹下》是燕茈追憶、緬懷故鄉花樹下村莊非虛構寫作的二部曲。燕茈的鄉土情結與個人情感交織,能將敘事與抒情、感悟很好地融合在一起,其作品貫穿鄉土主題,具有時代價值與現實意義,我在讀完《再見花樹下》再回來讀《花樹下的舊時光》別有一份況味在其中。
《花樹下的時光》為副刊名編、作家李輝主編的36部作品之一,也是作家燕茈的作品精選。
燕茈對家園的追溯,還原了上世紀80年代后期客家山村的原貌及計劃經濟時代鄉村的生存秩序,展現了舊鄉村積淀深厚的村落風俗。特定的歷史年代,市場經濟發展還不完全,許多村落的生活環境還不足以得到充分改善,不同于90后享受經濟開放、共榮帶來的幸福感,燕茈對苦難的體會是深刻的。她描寫鄉村生活的畫面具有時代的履痕,有強烈的畫面感,如果把這些鄉村記憶的一幕搬上銀幕,我相信一定會呈現出震懾人心的畫面。譬如,作者所牽掛說書人講述《萬日紅》女主角賢惠、忠孝、以德報怨的故事讓人感動;作者少年時變換家里的物品去換取賣貨郎擔里的麥芽糖招致父母一頓鞭打,心靈的傷痛和皮肉之痛襲擊而來,反映出時代物質的匱乏,山區鄉村生活來之不易。在那樣一個時不時還有說書人到村莊講述人間悲歡故事的年代,花樹下的舊時光遂成為了作者鄉村生活不可磨滅的一頁,見證了家園的變遷,這或許是作家燕茈書寫花樹下的一個起因,當然,這必須建立在她對這片土地飽含深情的基礎之上。
《花樹下的舊時光》映現出時代的憂傷,它是特定歷史年代鄉村生存狀態的真實縮影。作者對祖母、母親的描寫,凸顯出傳統、賢惠的母性文明,尤其是書寫了鄉村婦道人家任勞任怨、堅韌的特質,祖母與母親身上流露出傳統、樸素的家風,是燕茈人生中一筆珍貴的精神財富。作者寫母親遭遇的坎坷,一次為幫助父親收拾雜木枯枝,從山上滾下水庫,幸被父親救起;為補貼家用,夜半時分上山砍柴,到天亮滿載而歸,卻被護林員沒收了這一來之不易的“成果”;在一次上山割魯基(一種可作燃料的植物),踩石頭過河,有眼疾的母親錯把香蕉干當石頭,連人帶物跌入水里,后來被拉起,還跟女兒自責自己是不是很沒用。書中寫母親經歷山路崎嶇的例子,不勝枚舉,讀之令人動容。
燕茈《花樹下的舊時光》通過對親情的描述,也體現出對苦難的書寫。平凡生活中,圍繞著柴米油鹽,百事順遂者屬于少數,個人的人生走向跟客觀環境密切相關,人不能單一從主觀出發決定自己的命運。燕茈成長的履痕與花樹下村莊息息相關,她一路走來并不容易,她所經歷的困惑,是歲月對其自身的一種錘煉。那些樸素的鄉山生活,必然給其充實而難忘的印記。人生有先苦而后甘,苦與甘之間不斷轉化,從某種意義上說,苦境是通往生命彼岸之路的人生考驗,人類通過大量生活實踐證明了苦是甘的來處。
燕茈的散文散發著濃烈的鄉愁,故鄉風物滋養了作者的心性。花樹下的時光,泛蕩著作者童年的趣事。河流、陽光、水、洗衣石復原了在河里游玩純真而美好的時光;放牛時牽著一頭黃牛,走過落滿松針的山岡、稻田、鄉間小路;童年在花樹下奔走,追趕著月光,“月亮走,我也走”,這些花樹下的生活,充盈了作者的稚年美好的回憶。作者對門前那條蜿蜒小河有深情的追溯。曲水有情,水是生命的源頭,老子云:“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故鄉的河流是涵蓋了豐富水文化的載體,作者筆下的河流漫溯過故園鄉風的親切,串聯起花樹下美好的時光。追溯花樹下的時光,不乏有對河岸大石頭的描寫,石,代表著一種堅韌。這塊石頭供人浣衣、榨草藥取汁,承載著作者的家園精神印記,故鄉的風物在無形中滋養了作者內在的柔軟和堅韌。
燕茈在敘事中凸顯鄉愁與她在花樹下成長的經歷并沒有直接沖突。一個人,不管她生活中的處境多么困難,她依舊有鄉愁。人從本質上,無法割裂對鄉土的情感,即使燕茈一家已搬離了花樹下,后來花樹下的人全部搬走了,鄉愁是無法搬離的。正如作者在《永遠的鄉愁》中所說:“終于在淚水中明白,我們悼念的不是余光中,而是心中那濃得化不開的鄉愁。”《有女歸來》是作者重返久別的故鄉,短暫逗留,目睹沒有護欄的古井、蒙塵的課本,墻上祖母的影像,勾起了許多鄉思愁緒,她感嘆:“終究還是要離開,回不去的地方才叫故鄉。”燕茈重溫了舊歲月往事的點滴,也凝聚了她對祖母無盡的緬懷,她在許多篇幅融入與祖母相守的花樹下時光,這構筑了她書寫鄉愁的清晰脈絡。
這本散文集也反映出客家地域文化,燕茈探究了家園根脈的由來。她在《故鄉祠堂:福分福分是要分的》敘述其家園自明代初期從福建象洞村遷徙南來,在河源燈塔開基。作者對家園譜系的追蹤,體現出家園意識與和睦共處的族群觀念,亦道出福分是慈悲與善良的體現。《茶滋味》敘述客家人好茶,采茶、制茶、品茶的考究,茶文化源遠流長,品茶能讓人靜心,粗茶淡飯是一種恬淡的生活方式。作者將茶與生活結合一起,融入了她對生活的感悟:“你有你的清新自然,我有我的閑淡自在,互不打擾,互相包容,各自美好。”這份樸素的慎獨克己之風,足見燕茈內心的澄澈。
圍繞鄉村生活創作,燕茈無疑為當下“非虛構寫作”提供了較佳的參考的范本。她真實地還原了花樹下的故事,如與故人故物對話攀談。其敘事與情感融為一體,從而使文章內容具有強烈的畫面感,也更有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