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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城》《廣州文藝》《作品》《青年作家》:立足南方,與時代、青春對話
更新時間:2024-04-18 來源:文藝報
《花城》《廣州文藝》《作品》《青年作家》地處南方,尤其前3家位于廣州,這使其既能敏銳捕捉時代新質,反映現代人的精神向度與生命褶皺,又注重南方文學地理的建構。已出刊的2024年第1、2期,有對人工智能、女性寫作等文學熱點的關注,歷史的現代重構與人性質詢,城市浮世繪的現代性反思,更有對地方經驗的多維敘述。地緣性特質也使刊物在聚焦名家的同時,頗為重視“90后”“00后”新人的挖掘與扶植,偏重本土作家作品的推介,又有著加強邊緣與中心、地方與地方多元對話的潛流。
機器與人、文學關系的文化反思
伴隨互聯網、人工智能的發展,人的機器化、生命物化及智能倫理等問題日益突出,探討機器與人、文學的關系,成為當代文學的熱門話題。《廣州文藝》第1期袁遠《無字信》描摹青少年沉迷網絡游戲這一社會熱點,展開對網絡時代人的生命物化、異化的文化批判。以老胡的報紙投遞員身份,面對訂戶數量的銳減,在回溯傳統紙媒昔日榮光的同時,表達在媒介革新中傳統紙媒時代宿命的嘆惋與悵惘之情。第2期冉正萬《南門橋》是一個有關理想、道德的故事,亦關涉手機對人的控制。謝爸爸喜歡刷抖音,尤其住院后其占據了打針吃藥外的所有時間。手機極大地吞噬著我們的生活,取代了面對面的交流,進一步強化了人與人間的疏離與隔膜。
作家訪談是重返文學場、審視文學變遷與時代震顫,重新發現作家、作品的重要途徑。《作品》《青年作家》第1期“頭條”分別發表了劉心武、張平訪談錄。針對自己的寫作越來越邊緣化,劉心武坦陳“被邊緣化,我無所謂,邊緣就邊緣,邊緣也有光嘛”。電視、網絡的崛起改變了文學的生產與傳播機制,人們的閱讀從傳統紙媒轉向各類音頻、視頻,劉心武在強調要從“母語”中尋找創作資源的同時,談及為何上《百家講壇》講解《紅樓夢》等問題。在張平看來,為老百姓寫作是作家的基本立場,要關注重大的社會現實,得民心者得天下,而手機作為當今社會無法離棄的大眾產品,正改變著我們的交往與生活方式,文學必須要書寫這種變化。面對AI時代作家的存在危機,他認為流行作家、流行文學作品有可能會被AI替代,但獨創性作家被替代的可能性很小。
時代的精神鏡像與南方敘事
李修文專欄的長篇《猛虎下山》(《花城》第1期),鉤沉90年代工人下崗的生存困局,并融歷史反思與人性質詢為一體,透視人物被權力規訓的自我,直抵人的物性本能。陳繼明《霍克兄妹》(《作品》第1期)也經由兩起種族暴亂,凸顯強權對人的奴役與異化,展現人性“惡之花”。《青年作家》第1期張新祥《歲月飄過塘子寨》以過去與現在回環嵌套的復調敘事,展開“他人即地獄”的存在哲思;張學東《宰牲》通過屠夫李果從殺豬到殺村長的戲劇性突轉,體現出權力宰制下小人物的悲苦與無奈。石舒清《故里三錄》(《作品》第1期)的《大白菜》《高樹義》《演員狗》,擷取日常生活中離奇的罪案與死亡,以黑色幽默的筆調鉤沉現實的荒誕。《廣州文藝》第1期的趙劍云《過盡千帆》亦以罪案和死亡結構全篇。弟弟之死徹底改寫了月怡的人生,時隔十年兇手落網,但輕舟已過萬重山,她終于迎來新生;韓東《太平洋、太平洋》中小歐意外去世,作為朋友的“我們”卻發現對他知之甚少,其追悼會又促成了“我”的婚姻,“如果不是你的死,我們是不會在一起的”。這句每年掃墓時例行公事般的話,從感懷到悔恨、怨懟的語意變化,也盡顯荒蕪怪誕的人生底色。
馬笑泉《圣賢》(《作品》第1期)通過文旅興市中的文廟改建,再現傳統與現代、個人與時代的沖突與碰撞,具有強烈的文化批判色彩。《廣州文藝》第2期尹向東《無法靠近》,有對城市文明建設中流浪狗無以為家的悲嘆,亦有溫馨的人狗深情,最后狗因護主心切被擊斃的結局令人唏噓;于堅的詩《有個下午》以現在時態回望過去的人與物,呈現家鄉的時代新變。馮昱《聽從一只烏鴉的話》關涉“空巢老人”及家庭倫理。田興家《蝴蝶與戰爭》(《青年作家》第1期)中,作為苗莊最后的苗王,姜央以一己之力做困獸之斗,終究難擋族群文化與歷史衰落的時代宿命。
四家期刊都地處南方,呈現出南方獨特的文化、精神地理。《花城》第1期鄧一光《那塊地》,以“我”與一塊地的關聯,勾勒出改革開放后深圳蛇口的發展剪影。《廣州文藝》第1期梁曉陽《鳳凰單車大鏈餅》講述了一個因父輩權力爭斗夭折的鄉村愛情故事,是一部八九十年代的鄉村青年進城記。粵語方言的使用,進一步增強了小說的南方特質;陳啟文散文《一個人、或一座偶像》掘進歷史深處,在追溯韓愈跌宕起伏的人生遭際過程中,解碼潮州深厚的歷史文化底蘊。第2期中篇小說專欄的弋鏵《草垛外的莫奈》、李東文《托尼所了解的任性》,以深圳、佛山為敘事場域,描繪城市異鄉人的存在之困。“新南方論壇”第1、2期邀請黃平、行超、李唐等人,就新南方新東北、文學的地方性與世界性等展開“南北對話”。
新銳作家的青春敘事及女性寫作
在聚焦名家的同時,各期刊也注重對青年作家的培養和扶植。《青年作家》第1期“新力量”專欄推出“00后”俞生輝。《漁王》《桂圓》敘寫小鎮青年的青春成長;《秘密》以相親為切入點,探勘現代人孤獨、空寂的精神向度,敘事較為成熟。徐福偉在“主持人語”中將3個短篇視為其“‘從脫軌的青春到無處安放的靈魂’的敘事路徑突圍”。“突圍”欄目發表的“90后”渡瀾短篇《走親戚》,有著鮮明的先鋒特質。扎拉豐在父親的帶領下出國看望奶奶,但孩童的限制性敘事在呈現劍拔弩張的母子關系時,始終疑云重重,從而營造出一種怪異、疑謎的敘事氛圍。《作品》第1期“超新星大爆炸”專欄推出“90后”王幸逸。其小說題目頗為典雅,用詞考究,擅長古典意蘊的現代重構。《登仙》將現實與夢境相結合,在虛實之間勾勒缺父少年的成長。《異聞》是對《聊齋志異·長清僧》的改編。《朧月夜》以美國記者“我”對A級戰犯尾崎諜戰生涯的探訪,揭開日本反戰人士的心靈苦楚。《羅馬玫瑰》《忽聞歌古調》敘寫都市男女的愛情與欲望。《廣州文藝》“后浪起珠江”欄目第1、2期發表的“90后”梁豪《腕》中,葛多手腕的疼痛是分手后心靈創傷的外在顯現,這既關乎其對女友的暴力傷害,更與其對父親精神抗拒的失敗密不可分;葉端《七月》聚焦時下的流行話題“媽寶男”。此外,第1期宥予《我們往哪兒走》描繪都市愛情,勾勒現代人的情感隔膜與心靈孤寂;溫文錦《幻魚》以主人公的夢境和幻覺、魚顏色的變化隱喻人的異化。
《花城》則開設“新女性寫作”專欄,推介青年女作家,關注女性寫作新收獲。主持人張莉指出,新女性寫作的意義是“跳出受害者思維,跳出二元對立的思維方式,寫下一個個獨立的人,也寫下萬千如她們的我們”“直面女性的生存”。第1期發表的“90后”楊知寒中篇《慢回身》,以丈夫李旭東的辭職開篇,逐步揭開“我”的多副面孔、夫妻隱秘的情感裂痕;三三《上海女郎(2003-)》通過“我”的他者視角,呈現小曹的情感遭際與人生蛻變。“我”對她自愿屈從于丈夫,用自身豢養著周圍的一切,以致無法看清其真正需求的發現引人深思;蔣在《許多》中的阿芳向往詩與遠方,最終卻回到家鄉,與傳說中來自臺灣的史斌結婚,并在其中風后扛起生活的重擔。除專欄外,《青年作家》第1期發表的王一三非虛構作品《河對岸的父親》,經由父親的離家描摹母親的堅韌、果敢;萬萍霞《痛癍》以劉小月、冷珊互為鏡像的婚姻悲劇,呈現出打工女性無處赴訴的心靈秘史。
(本文為暨南大學明湖讀書會的討論成果,參與者為:劉志珍、孟繼燕、曾嶸、林蓓珩、許哲煊、邱文博、邱雯意、張昀菡。劉志珍統稿,指導老師申霞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