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傷

人們紛紛躲進房屋，為避免一場風暴

屋內空寂，水龍頭滴水的聲音

應和心跳的節律，強大如馬達轟鳴

春天，蝙蝠從洞穴中生長，填滿屋頂

屋內如北歐冬天的極夜時刻

我從未見過日落時分沒有人群的街道

時間的齒輪，越走越慢

每咬合一下，勝算就增加一分

夢中，身體長出魚鰭

必須在水中才能輕訴悲傷

讓明天從窗戶走進來

我們入住老舊，但迷人的旅館

仿佛冬天所有暖和的日子都在這里

和衣躺在木地板上

塵埃在陽光中浮浮沉沉

像宇宙中的行星

又像世間摩肩接踵的人

光從窗戶抽身的那一刻

所有塵埃都不見了

好似它們不曾存在過

那一刻，悲哀籠罩她的臉

睡前，伸手去關窗

她說別關窗，讓明天從窗戶走進來

山的困惑還是她的迷惑？

租了一輛藍色的克萊斯勒

汽車駛過蜿蜒而灰暗的山丘

輪胎碾過礫石的聲響

像一只野獸在孤獨地呻吟

樹木行走在乳白色的濃霧中

她的聲音像被霧氣濡濕

有點軟糯、甜膩、剛剛蘇醒

她說她覬覦過不可抵達的山丘

黑夜讓磷火自燃

卻以為自己將會是明日的太陽

山會不會有人的困惑

會不會想哪里還有比自己更高的山頭

被擱置的詩

握筆姿勢的投影是一把高舉的匕首

匕尖對準自己的眼

承認蹚過溪流，比橫跨大海容易

滿足現狀更容易讓自己心安

人生，如果能一直保持無知

也可以活得興致勃勃

可悲傷像一塊石頭穿過夜空

砸中我的胸膛

時間已經被時間抹去

記憶中永不復返的事物越來越多

落空的靈感化作海水里的泡沫

我眼睜睜看著它們沒過鼻尖

抵達小鎮的集市

在銀色的陽光下抵達小鎮

集市擺放著各種商品

它們都找到各自的位置

仿佛熱鬧沸騰的是它們，而不是人群

影子被日光拉長

它那么寂靜與孤獨

它可以穿越整個集市而不發出一點聲音

不遠處

她拿著一條白色印花長裙

在身上比劃、飛快地旋轉

就像一個女孩

突然在人群中找到自己的良人那般欣喜

深海的洋流從鼻尖流過

月光清澈皎潔，空氣冷冽而清新

仿佛一股深海的洋流正從我的鼻尖流過

天上的銀河，是海的平面

閃爍粼粼波光

捕撈的船，在夜色中抵達

空中出現一張巨網

夜行的飛鳥和奔跑的我們

就此被巨網打撈

她在副駕駛位上安然入睡

身上月光花的香味愈發濃烈

仿佛夜色越濃

她就盛開得越熱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