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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南·晚晴|屐痕處處——里溪村的屋仔樹
更新時間:2023-08-04 作者:馬步升來源:晚報微報(微信公眾號)
一夜暴雨,清晨走出酒店大門,連日的溽暑為之消散。中山的天空如明鏡,眼前的歧江里,倒映著天上的朝霞和地上的草木,人在岸邊走,影在水中游,這就是一幅動態的嶺南畫派的水墨畫啊!
昨夜零時,兩位定居中山二十多年的陜西朋友,與我電話約定,今早六時帶我再訪里溪村。因為這個豪華奢侈之約,我興奮無眠,傾聽了半宿雷電暴雨交響曲。此時,街上人少車少,朋友駕車,一路穿街過巷,樓宇一一過眼,清風翩翩倒灌車里。一個天生怕熱的西北人,一陣嶺南清風,無異于一頓佳肴美饌。
前天來過里溪村,重點是來膜拜那棵名動天下的屋仔樹。只是正當午時,天地熱浪滾滾,身上熱汗滾滾,屋仔樹下雖陰涼滿地,但也架不住人多熱情高,頭暈目眩吵吵嚷嚷的場合,也難以細心揣摩屋仔樹的微言大義。自古陜甘一家,出了陜甘地界,都是妥妥的鄉黨。朋友得知我有再訪屋仔樹的念想,決定讓我此次中山之行不留遺憾。善解人意的鄉黨啊,只是給你們添麻煩了。
進了村口,將車停放在一棵大榕樹下的空地上,已經能夠看得見太陽投射在天空的光華,但太陽還沒有從地平線升起。已經有在村路上散步的居民了,已經有在草木間蹦跳鳴叫的鳥兒了,已經有車輛啟動的馬達聲了。一切都在表明,里溪村新的一天開始了。
按照村中路牌,順利地找到了屋仔樹所在的位置。暴雨后的屋仔樹,更像是一棟大戶人家的屋子,氣象端嚴,宏闊壯麗。屋子的一旁,是兩座并足而立的山包,山頭山坡都被濃密的植被嚴嚴實實包裹著。近旁是一方水塘,周邊樹木的倒影覆蓋了全部水面,水色與草木之色混合為一種濃墨重彩。屋仔樹矗立在水塘岸邊的村路上,村路的另一側是連墻連屋的民居。此時,樹下空無一人,我繞著樹走了幾圈,以示敬仰和叨擾;然后,鉆進樹屋里面細細觀察。
這是一棵細葉榕。據說起初生長于一座土地廟之上,根須從屋頂垂掛下來,扎進泥土,成長為新的枝干。后來,土地廟倒塌廢棄,而榕樹已成長為屋宇形狀,并保持著這種形狀繼續生長,一百五十年過去,修煉成一棵獨步天下的樹屋。邁步進屋,樹屋足有一間普通房屋那樣寬闊高大。環屋看去,梁柱齊全,大門既封閉,又通達,幾處樹洞如同窗口。樹屋的梁柱是什么呢,是榕樹的大根,共有九條,粗壯者如臉盆口,稍細者如大碗口,至于胳膊粗細的和更細的樹根,橫豎撇捺,交錯糾纏,算作檁條和防雨防塵的遮擋物吧。大小根須盤結為屋頂后,從四周垂掛下來,扎入泥土,圍攏成三面屋墻,以及屋門兩邊的山墻。樹根之間還殘留著瓦片,這是老山神廟的建筑材料,一片一片,依稀存留著當年的屋宇形狀。
更有意思的是,人們在樹屋內外支起一圈石凳。據說,這是村民議事的地方。可以想見,在樹屋議事,遠有祖先傳統,近有法律法規,屋里屋外,既莊嚴肅穆,又公開透明,既遮風擋雨,又通風透氣,確實是一個議事的天選之地。
走出樹屋,朝陽初升,暴雨過后的陽光像是一個害羞之人的眼神兒,羞怯,迷離,又暖意洋洋。陽光穿過密匝匝的榕樹枝葉,給青磚地上拓印出斑斑花紋。與樹屋隔著村路相望的一戶人家,正在收拾一間小店,萬事俱備,今天就要舉辦開業典禮了。
該離開樹屋了,還要去市區參加一個活動。走出一段距離,回頭再看,已經有很多人流連于樹屋周圍;這里是網紅打卡地,每天都少不了熱鬧。掛在樹屋枝條上的紅布條,與樹葉紅綠相間,樹屋宛然一棟華燈炫目的華堂美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