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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茉琳丨對小說有信仰的人
更新時間:2022-05-16 作者:劉茉琳來源:羊城晚報
我喜歡能提供新鮮體驗的小說,雖然故事總有母體,審美卻永遠都有開疆拓土的可能。鮑十的小說就是這樣,總能拓寬閱讀視野,新鮮情感體驗,他不甘心只給讀者提供甜膩奶茶或速溶咖啡,而是初嘗澀、回味甘的好茶,又或者入口順滑、后勁十足的好酒,這才是鮑十小說的味道。
讀他最近的中篇小說《我是扮演者》,一開篇就被抓住了。一場夢中預告的自殺;一份預先投遞的演員手記,通過演員孟千夫記錄自己扮演過的角色“串聯起差不多一部五花八門的中國歷史”,經由這部手記,歷史上的大事小事、好事壞事、丑事奇事“碎片式”地輪番呈現,如萬花筒般呈現民族史。所以小說《我是扮演者》簡直就是這個時代的《狂人日記》,孟千夫的演員手記是他自己的病中日記,也是寫作者的狂人日記。同時又因其明星手記的界定具備了極強的“私人史”性質,從中能窺探出一個演員的成長、驕傲、困惑以及最后走向絕望的過程。小說從寫作者的敘述到孟千夫的自述,從孟千夫記錄自己扮演的角色到不斷剖析角色的內心,又經由“編者贅言”回到創作者……層層深入,又回環嵌套,從實入虛,又由虛返實,建構了一個多聲部且互為回聲的精巧結構。所謂孟千夫,其實就是“夢千夫”,創作者,敘述者,記錄者,扮演者……諸多身份,數種感情,掩卷之時,不免感嘆人生如夢。
鮑十的小說一直有很強的藝術追求,前兩年的中篇《島敘事》也是其中代表。一座海島、一個老人,幾處歷史轉折,數番風雨陰晴。海島雖小但故事背景宏大,不動聲色間數十年風云;筆調雖平靜卻如深廣大海暗藏洶涌。小說如其名,敘事如海島,張力驚人、后勁十足,由島與海奠定了故事的基調與情感,提供的是一種如海浪如海島如海風如海潮一般的書寫模式及閱讀經驗。《我是扮演者》《島敘事》,以及多年以前的《紀念》都具備民族史的意義,這些文本以極豐富的內涵塑造著民族的共同記憶。優秀的小說作品往往能將受難者鮮活的、個人化的記憶轉化為大眾文化中可重復再生產的共同記憶,這是記憶的復制,這也是小說的生產。
除了生活經驗的拓寬,民族記憶的書寫,鮑十還有一種身為小說家的自覺:他力求不斷提供新的敘事方式。他的小說文字總是很平和,人物總是很樸素,卻總能感受到作者與人物、人物與讀者、讀者與作者之間有一種流動的力量,也正是在這個層面上,小說閱讀產生新的意義,通過“理解”他人深刻自己,通過“共情”他人豐富自己。
康德說“啟蒙”永遠是一種未完成的狀態,那么小說創作的探索應是一個永遠沒有終結的過程。真正的作家會運用自己的理智,以真正的良心與理性去看待每一個人;他們會相信文字的力量、相信語言的力量;堅守自己的良心,牢牢把握手中的筆;與生活糾纏、與現實斗爭、與人心對話。能寫出《狂人日記》一般的文本,我相信鮑十就是一位對文字對小說有信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