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田在秋天亮出金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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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遲早的事兒：稻田

在秋天亮出一望無盡的金黃

每一粒沉甸甸的谷子

在秋天，亮出內心燦爛的金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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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掏空了天空，只留下無邊的藍

和一朵一朵銀白的云朵

大地上的金黃，藍天和白云下的金黃

在陽光下翻涌著細微的波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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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風吹來熟稻子的氣息，像醇酒

在大地上發酵，彌散著濃郁的甜香味

啊，遠離故鄉的人，一粒稻子的金黃

是秋天的金黃，也是你的金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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鐮刀們饑餓已久，就像你

思鄉的情結。向一粒金黃的谷子彎腰吧

就像我們的父輩，用卑微的一生

和汗水，向土地和金黃的稻田彎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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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半是金黃，一半是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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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城市的邊緣，一片稻田

被樓群和馬路切割成一塊鋸齒形的補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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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陽光落在金燦燦的稻田里

樓群巨大的陰影，也落在稻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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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田的一半是金黃

另一半是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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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即將離鄉背井的灰麻雀

在金黃與憂傷之間，來來回回地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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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田的金黃是秋天的金黃

而稻田的憂傷是我的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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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常將那些落在稻田上的陰影

讀成一個時代沉重的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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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楝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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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貧瘠的土地上

苦楝樹長得太苦了

以至于忘記了

它們是一棵棵苦楝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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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的葉子是苦的

它們的樹皮和根莖是苦的

連它們的花朵和果實，也都是苦的

唯一不同的是，在我們鄉下

比起大多數不甚苦的樹木

苦楝樹的腰桿總是挺得更直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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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喊著苦楝樹的時候

一只瘦小的麻雀，飛到了苦楝樹上

那時，母親還在

老屋和瓦面上的炊煙也還在

我們在苦楝樹旁邊的泥土里

種下了一叢甘蔗和一棵小小的番石榴樹

那時我們還不知道

我們也活成了這樣一棵苦楝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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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故鄉，呼喊一種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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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故鄉呼喊一種草，它們

叫做辣蓼，田艾，棚絲兒，牛根草，半邊蓮

更多的時候，它們叫做童年，或者鄉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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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遠離故鄉的人，像我一樣蹲下來吧

讓草葉尖上晃動的露水，搖醒鄉音

讓風吹草葉，吹回到童年

像母親的手輕輕撫摸著衣衫和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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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故鄉，每一棵草都曾沾著雨水和泥巴

它們有的仍然活著，有的早已經死去

有時，一棵死去的草會以另一種方式活著

在親人們的思憶中，帶著疼痛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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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故鄉，每一棵熟悉或陌生的草木

都是一種藥

用來治療鄉愁，卻又蔓生鄉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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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桃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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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讀詩時，一小滴櫻桃汁

濺落到詩頁上

這首春天的小詩

會因之而更甜蜜一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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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說能，下一次

我濺落的不是一小滴櫻桃汁

而是那些

我珍藏了大半生的櫻桃樹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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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芙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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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朵水芙蓉從我故鄉的小河流過

我看見她在河水里停了一下

宛若要留下來，緊跟著

在水里打了一個轉，又順著流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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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水里打轉時，那轉動的青青莖葉

像是向著岸上的人打了一個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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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到哪兒去?

她開過花朵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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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故鄉，有多少女子

像這水里的水芙蓉——

帶著青春飽滿的莖葉，流向了異地他鄉

即使曾經諳熟，再也難見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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