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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賓的失眠:關于文學空間(世界)的想象
更新時間:2022-02-17 作者:世賓來源:廣東作家網
昨天見到朋友們,非常高興;晚上見到酒,非常高興,兩個非常高興疊加在一起,就把自己搞得失眠了。因為失眠,我的頭腦像個快速旋轉的發動機,不停地制造問題,又出乎意料地快速解決問題;或者說靈感大爆發,意識到了許多我未曾意識的歷史問題。這種突如其來的意識使我超越自己的問題邏輯而獲得一些意想不到的創造性思想,這些思想可以引申發展成為一個空間,或一個世界。我想把這個引子命名為“世賓的失眠”。
“世賓的失眠”就像我在失眠時意外的收獲,在失眠時超邏輯獲得一個現實邏輯底下不可能出現的想象。“世賓的失眠”是一個關于文學空間性的隱喻,準確說是一個關于詩意世界呈現的可能性的隱喻。文學的空間既包含著現實的空間的文學表述,也包含著創造性的——無中生有的詩意的空間的建構。在我使用“世賓的失眠”這個隱喻時,我就是要指向那個詩意的空間的建構的,因為我在這次失眠中,頭腦的風暴指向了一個人類歷史的詩意創造事件。
人一失眠了,就胡思亂想。我的頭腦中的龍卷風是這樣形成的,我這樣想:我們如何超越當下個人和社會的現實文化,在想象文化的維度上創造一個區別于詩歌寫作歷史中已呈現的詩意世界?就像但丁在14世紀宗教文化統治的時代里,展開了對人本主義的思考,創造了《神曲》詩意的世界。我們當下肯定存在著這樣一個世界,它由我們時代的最高文化支持著。但這個世界還未創造出來,只要我們還沒有把它辨認出來,它就還盤亙在歷史現實和想象之間。在歷史現實和新的文化想象之間,肯定存在著一個新的詩意的世界。這個世界沒有創造出來時,我們可以用量子力學的疊加態描述它。這種疊加的狀態是一種在我們沒有意識到的常態下存在著的,但在量子力學的學說里面,這種疊加態是可以坍塌的。“薛定諤的貓”打開盒子的瞬間就決定貓的死活,這種現象,量子力學稱為坍塌。雖然有百分之九十五的物質我們還沒認識到,但理論上,由于物理世界有無限的時間,所以未知的世界必然有坍塌的那一個時刻的到來。而在“世賓的失眠”這種疊加狀態,坍塌不一定會出現,因為在人類的歷史發展中,錯過了機會,那個可能的世界就永遠消失了;在我們的歷史進程中,可能出現而最后消失的世界不知有多少。
今天我們是討論關于空間感與詩歌。通常的觀點是認為文學是關于時間的藝術,為什么我們在詩歌中會談到空間,文學(詩歌)是否存在著一個跟視覺藝術不一樣的空間?我認為的確是存在著的,我覺得空間性可以從兩個認識來討論:第一個認識是現實的、社會的空間。我們非常多的詩人,都在這樣一個空間里寫作,就是現實的社會的空間里。我們知道從朦朧詩到第三代,一個強調在宏大的社會敘事里面寫作的,一個是強調在個人空間里面寫作的;從1980年代到現在,這種個人的寫作,這種個人空間的寫作,一直都在對我們當代的漢語詩歌寫作產生著重大的影響。面對著這兩者、面對不同維度的寫作,我可以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不同時代的詩性的產生的方式不一樣。在新時期,我們整個民族面對著“改革開放”的社會運動,整個社會的同一意志的大運動,這就需要同時也是要求作家在更宏大的空間里面去尋找詩性。文學也的確是這樣做了。我想這也跟一百年文學發展的內在規律和動力有關系。到了1980年代中期之后,由于現代主義的影響,個人主義開始產生重大影響,個人空間以及個人成長中的固有文化開始成為那個時代重大詩性發生的地方和提供思想資源的源泉。一個時代的詩性發生的位置可能會不一樣,可能處在不同的空間里面。但是,經過這么多年的實踐,也許我們已經開始意識到,過度地在個人的密室里和個人的日常生活里寫作,可能會強烈地壓縮我們的現實空間。因此,新世紀以來,有一些人在尋找新的出路。比如說,第四代詩歌運動,關于詩意空間的建構的設想,就是超越現實空間的、在文化的最高可能的維度上重建一個空間(世界)的努力。有一些人正在做這樣的事情,在努力地突破過去的空間。這也就是第二個空間的維度,那就是詩意的維度。詩性和詩意,這兩個詞實際上在我們寫作中沒有劃分清楚,我認為詩性的空間就是面對現實和歷史,面對我們置身其中的生存世界,通過一些具有“人類文化”品質的理念,以此作為思想資源和價值立場來關照現實,通過歌唱和批判,并由語言重建的一個有尊嚴、有愛和存在感的世界,這個空間就是詩性空間。還有一個空間,就是詩意的空間。關于詩歌的空間,王家新認為,在古代是詩意的,在現代是詩性的,但我認為在當下依然有詩意的空間。詩意的空間就是海德格爾所定義的“詩人不關心現實,只耽于想象,并把想象制造出來”的那一個被文化的最高可能支撐起來的空間。就是說詩意的這個空間,它跟現實沒有太大關系,他跟我們文化最高可能有關系,跟人類文化最高可能有關系。這個空間的創造,它們出現之后,實際上可能會延續一兩個世紀。一位歐美詩人——好像是布羅茨基——也談過這樣一個問題,他認為一兩個世紀才出一位能創造詩意世界的詩人;雖然有很多詩人在這個維度上創作,但真正有成就的并達到完善的不會太多。也就是說,在我們這100年的漢語詩歌寫作里,還沒有人完成這個空間的創作是不足為奇的。事實上,我們這100年的寫作全部都被現實規范在詩性的維度里,跟現實糾纏。要么是初創期的民族救亡運動,要么是1949年后的社會主義運動,要么就是新時期以來的改革開放,我們的詩歌一直在這現實里面,而詩意的空間卻沒展開。我們現在必須去思考,我們文化的最高可能在哪里?它與西方之間的關系,并且我們必須意識到,偉大的詩歌必須為人類的文明寫作,必須在人類新的文化、文明的高度上去創造一個詩意的世界。
“世賓的失眠”是一個痛苦的希望,這個隱喻就是提示在這個東西方文化融合的時代,我們的詩歌能否創造出一個詩意的世界?能否創造出一個區別于荷爾德林、里爾克的詩意的世界?荷爾德林、里爾克的詩歌創作是海德格爾所認為的在18世紀末19世紀初、19世紀末20世紀初歐洲德國的文化所支撐的最高詩意。我們當下的文化是否已提供了創造新的詩意的肥沃土壤?我們是否有可能創作偉大的詩意?這些都是一個未知數。
在基督誕生的公元前,在古羅馬帝國的版圖上,耶路撒冷、《圣經舊約》、泛地中海文化、希臘文化已經浸潤了這塊土地,但如果沒有基督,《圣經新約》的世界就可能無法出現,羅馬的諸神就可能還在統治世界。這有如18世紀末,在歐洲的啟蒙運動已經接近尾聲,如果沒有荷爾德林,那“歸鄉”的詩意世界也不一定能完成。
這就意味著文化的準備以及詩意的創造帶有偶然性,它需要某個類似先知的人來呈現這個被最高文化支撐起來的、屬于時代的最高詩意。如果創造出來了,“世賓的失眠”這個世界就坍塌了,現象就出現了,就像薛定諤的盒子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