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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科幻里的精神原鄉 ——讀王威廉《野未來》
更新時間:2022-01-11 作者:朱霄來源:廣東文壇
王威廉《野未來》系列小說著眼于科技發展與城市未來,將人工智能、賽博技術、影像技術等科技新事物融入文學敘事中,讓小說具有濃郁的科幻意蘊和神秘氣質。依托城市科技發展的現實語境,《野未來》系列小說與我們傳統認知中的科幻小說以及城市文學都不同。尤其,小說寫出了城市迷迭與科幻未來之間隱蔽的沖突,呈現出了全新的思想特質。
“未來”往往是城市話題。在《野未來》一篇,王威廉用四個人物的命運走向展現城市青年的求生軌跡,以四種人生的不同出路為基點,探討技術化的未來有著怎樣的野性內涵。趙棟癡迷于給自己打造一個想象的未來,馬征投入務實的科研,“我”與朱有文迷茫地站在校園與社會的接軌處。技術時代,城市生活瞬息萬變,讓束于底層世界的青年也遭遇未來感愈來愈強烈的城市現實,導致生存現實與未來現實之間形成強烈沖突。趙棟在時空隧道里消失使這一矛盾到達了頂點。隧道背后是我們憧憬的未來,但我、趙棟等無數人依然在城市底層掙扎。
以城市街巷生活為起點,王威廉重構了科幻寫作的宇宙觀。這宇宙觀不再局限于對宇宙和時空奧秘的探索,更融入了現代城市生活遭遇未來科技后所能導致的日常生活變異。這些不同的故事營造出的科技環境,與其背后龐大的現實幽靈之間形成了極具張力的結構,傳遞出了“自現實中觀宇宙,從停滯里識變化”的觀點。以《幽藍》為代表,故事里的少年成長在陰影之下,六年的遮蔽構筑了他內心與外界的無形屏障。面對丑陋的鋼筋木刺,蟲子般纏繞的電線,他學會了自省,在時間的流逝與自我的轉變中理解未來的侵襲,最終形成了建立在閉塞與不自由之上的宇宙觀。結局的境遇驟變,他重新回憶起了窗前壓抑的廣告牌,手中難解的數學題,以及蘊指著自由精神的遠方幽藍。這種逐漸定格在時空里的思索,讓生命的聚合與分離有了更為宏闊的意義延展。
科技發展助推著人類對生命奧秘的探索,技術的智能化也催動著我們關于生命的理解變化。《幽藍》里的人類被動承受未來智能新生命的入侵,《行星與記憶》是人類主動提出希望機械精神獨立。兩相對比,一篇是當前科幻小說慣用的人機對抗,另一篇是專注傳統的精神話題,以新語境探究人類文明中的劣根性。機械的智能化趨勢下,生命的定義將被拓寬,更多東西被納入生命范疇。在《后生命》一篇,科學家站在延續生命的立場上剖析意識,出現了主動與被動之外的第三種意識發展可能,即機械與人類生命的融合。故事以“原來如此”收尾,人類精神應當走向永恒和徹底的共享。
作為一種敘事方法,《野未來》系列小說中的科幻敘事并非構建壯闊的未來愿景,而是致力于討論相對傳統的人文精神歸宿問題。《地圖里的祖父》以親情和孤獨為外殼,闡述了現代精神需求和技術硬件之間的平衡問題。小說提出了轉移生命的新方式,讓人類成為某種脫離身體運作的純粹精神現象。但其重點仍然在于探尋人類的精神歸依,而非技術的“留住影像”。《退化日》里的“頭顱”意指未來無處遁形的人類,意味著人類最終只剩下頭顱和思想屬于自己。科技進步致使人類身體功能退化,這是小說強烈的技術反思表現。《草原藍鯨》一篇則采用特殊的敘事技巧,將過去的記憶、當下的環境,以及轉眼邁入的未來融合在一起,以此闡述人生變化和精神歸途。王威廉沒有過多闡釋技術原理,用“一兩句話說不清楚”躍過話題,可見小說重心不在于闡述技術,而是探討技術邏輯下人如何在城市與自然間逃亡。
對技術的反思,本質上是憂思未來。面對不可確定的未來,人必然會追尋精神原鄉。《分離》里的主人公掐斷了當下的回想,用拷貝的記憶祭奠愛情。新興科技改變了生活,目的卻是修復過去的記憶,為過去服務。此處,“未來”技術被用來幫助人彌補遺憾,它可能有助于探究情感的本質。但如若服務的是人心的執念,必然發生異變,走向反人性、反情感。還如《潛居》,主人公創造財富的目的便是懷舊,他們全然望向身后,不問前方出路。這幾篇小說里的未來始終由人的執念和懷想構成,通往的是更大的孤獨和虛無,或許這也是“野未來”的精神內涵。
融合科幻敘事與城市文學,《野未來》系列小說將“離開城市”“尋求未來”這類精神內容嵌入科幻結構,給予“未來”更貼身的可能與想象。發達的智能技術時代,人類精神不斷變異,潛藏其中的野蠻和自由該如何表達?這是《野未來》最令人著迷的所在。我們在新型的科幻化城市中尋找精神歸途,野性和自由將何去何從?故事還在繼續,人類尋求自由的精神也綿延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