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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代,需要英雄
更新時間:2022-01-06 作者:楊黎光來源:廣東文壇
我于2019年元月23日春節前夕,趕去汕頭。麥賢得所在部隊和他的家都在汕頭。海軍方面聽說我去采訪麥賢得,特別重視,專門派了麥賢得的上級部隊海軍某部政治部主任,從福州趕來汕頭,陪同我一起采訪。
出發的那天,天氣比較冷,我坐在深圳至汕頭的火車上,一路都在想:麥賢得這個名字如今在中青年人的心目中,恐怕有點陌生了,因為他成為戰斗英雄是上世紀60年代中期,與臺灣國民黨海軍的那場“八·六海戰”中,一塊彈片從他的右腦穿進,深入顱內二寸,腦漿都流出來了,可他以非凡的毅力,一直堅持到戰斗勝利。50多年過去了,他又是如何戰勝死神走到今天的呢?
作為一個作家,今天來寫這樣一位幾十年前的英雄,如何寫出新意?我覺得,這是一次難度較大的寫作任務。
在海軍同志的陪同下,我們走進了汕頭老城區里的一條巷子,巷子深處就是麥賢得的家。麥賢得滿面笑容地從一幢老舊的院子里走出來迎接我們。我發現他竟是一位身高一米七八的漢子,盡管已經進入老年,又多年被巨大的傷痛所折磨,但其腰板挺得筆直,仍是一派軍人風采。
麥賢得熱情地將我迎到他的家中,落座后不久,我就發現自己遇上了事先沒有想到的采訪困難:腦部中彈后的麥賢得,無法像正常人一樣交流,他只能幾個字幾個字地回答問題,而無法完整地敘述一件事。
這怎么采訪?正在我犯愁的時候,從麥賢得的身后出現了一位身材較小的大姐,她是麥賢得的妻子李玉枝,和麥賢得相濡以沫幾十年,我轉而與李大姐細細交談。如是,幾乎是在我們共同的淚水中,完成了對麥賢得事跡的采訪。
這是一次凈化心靈的采訪英雄之旅。
回到深圳后,我并沒有馬上動筆,而是思考一個問題:如何讓一位感動了我的英雄,在作品里去感動讀者,這是檢驗我的作品成不成功的標準。
多年來,我們習慣于對先進模范人物的描寫概念化,用評語式的文字,把先進人物高高豎起,結果是把一個真實的人物寫僵化了,也就是所謂的“臉譜化”。
如果你把一個英雄人物寫僵化了,又怎么讓人感動而向他學習?通過深入采訪,我知道麥賢得成為英雄后,仍像一個常人一樣生活,可一個腦部中彈的人活著,比常人不知要艱難多少倍,他和他的妻子幾十年一路走來都是步履蹣跚,但他一直保持英雄本色。在這個步履蹣跚的過程中,使我不斷地被打動,不斷地淚水涌出。我想,寫麥賢得應該把他還原成一個可親可敬可學習的人。
在寫作中,我突出了兩個核心:一是英雄本色和他身后的英雄,即幫助他渡過無數難關活到今天的妻子;二是講清楚使麥賢得成為英雄的那場“八·六海戰”,這在當前有特殊的意義。
我創作這本書最大的體會是:作家所有的思想和技巧,是讓自己筆下的人物真正活起來,活在讀者心中才能打動讀者。這種打動是潛移默化的而不是說教。潛移默化,才是文學的意義。
我完成書稿后第一時間交給麥賢得的妻子李玉枝審讀。我一直心懷忐忑,因為最熟悉麥賢得的就是她,可她幾十年來讀過海量的宣傳麥賢得的文章,會有怎樣的意見呢?
那天上午,我在家中接到了李大姐的電話。李大姐的第一句話就是:“楊作家,謝謝你!你真正寫出了老麥的一生。你把老麥這幾十年走過的,一點一點地送到了我們面前……”說到這兒,李大姐在電話里泣不成聲。就這樣邊哭邊說,一直哭了20多分鐘,卻沒有提出一個字的修改。
我在電話這頭陪著流淚,一邊想到英雄走過這幾十年的不易,一邊也感到欣慰,因為打動了英雄身邊最近的人,就能打動讀者。
我又一次在流淚中凈化了內心,感到這次創作有特別的收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