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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一光 | 城市有多大?
更新時間:2021-05-20 作者:鄧一光來源:《小說選刊》
寫這個故事的時候我始終被一種不安的情緒左右著,其他篇什寫作中的愉悅、憂傷、激昂或抒情是能夠清晰體驗到的,這個故事不同,在寫它時我的情緒難以捕捉,像極了冬日里卯時或酉時的天色。一開始我以為是故事寫作時的動力期待、關聯想象,以及人物的情緒感染,這些節律因素造成的,也就是通常所說,作者與自己講述的故事共情、經典條件反射或經驗內化這些過程有關,但故事寫完之后我發現不是,它們沒有什么異常表現,沒有什么變量發生。我后來認為那是因為故事的逆生長結構作祟,這個故事講述了一對逆向生長的人物命運,它們是反邏輯的,這使故事落到一個令人不愉快的結局上,但很快我又否定了這一點,結構是一開始就確定下來的,符合我的設想,不愉快的結局并不會影響我的情緒,問題不出在這兒。總之,我被自己的故事弄得情緒紊亂,只能不負責任地把失控推給邊緣系統情緒的激活來結束對自己這一次寫作的不明白,然后把稿子交了出去。
但顯然,這個故事并不出自內在本能的感受力,而來源于經驗,是對周遭環境的呼應,這一點在我寫它的時候就相當明確了。我還問過自己一個問題,城市有多大?幾乎所有描寫城市的故事都涉及或試圖涉及這個問題,但我問過自己后,就把這個故事放置在一輛別克GL8中來講述了。在故事中,四位當事人,他們分別坐在GL8駕駛座、副駕駛座和后排座位上,彼此間距離不超過一米;從深圳寶安機場到市區北環路距離大約有三十公里,不堵車時,任何一輛不拋錨的機動車云淡風輕地行駛三十分鐘也就夠了,這就是這個故事的物理時空。實際上,我不認為關于城市的故事需要更大的物理時空,現實時空越逼仄,故事的延宕可能越大,說到底,短篇故事是一門在限制中求存在的手藝,考驗作者約束力的成熟與否,好的短篇故事具有一片綠葉活一座春山的能力,素材的堆砌往往使能量混亂,聰明的作者懂得裂變之于縱深的重要,他們會為自己的故事設置素材和敘事邊界,讓氣味擴散到故事的有限疆界之外,這樣,閱讀者就會像一只只小蜜蜂忙活起來了。
這樣說,我上面提到的無常情緒,也許與限制中的不安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