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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文豐|敬畏口罩外的微生靈
——疫期省思錄
更新時間:2021-03-18 作者:楊文豐來源:《北京文學》
自然生態、精神生態和社會生態倘若繼續畸性失衡,人類必將遭受更多“瘟疫”之報復。
—— 手記
一、人類一直被微生物重圍
多年以后,你回看這場大疫,仍將肉跳心驚!
中國的腳步才邁向庚子年門檻,詭異的大疫已在武漢爆發,震驚朝野,對國民、對人類的責任和擔當,重于泰山,中國果決對武漢“封城”,封城的日子,距春節僅剩兩天。
一座千萬人口的英雄城市,轟然一聲城門該關就關了……死神的黑翼猶預警扇向世界……中國人何曾有這樣的春節?人類一腳前一腳后,都陷入了“瘟疫大陷阱”。?
這陷阱何其大?空氣擁裹,蒼茫其高,經緯之上,阱滿全球——筑就陷阱的病毒,口罩、謠言和生死,迅即“全球化”了。
欲局部“去瘟疫陷阱化”對一國一地,都何其之難,而中國就硬做到了,而詭異的疫情總伺機再起,病毒總出現“新發地”,某些國家還疫情伴“亂象”叢生……
人類若不對大自然“出軌”,會產生如此的瘟疫陷阱嗎?人類,本是可以和包含病毒在內的微生物繼續“井水不犯河水”相安無事的,遠古至今,它們不都在“呵護”人類嗎?
大如海洋,吞云吐月,
這微生物的世界……
一直以來,你基本是無視微生物的,甚至蔑視。你不太清楚微生物是肉眼看不見的微小生靈的總稱,微生物包含病毒、細菌、真菌和一些小型原生物、顯微藻類等。微生物們的“身材”,普遍簡單,出沒土地深淺處,已證實有微生物可生活在地下19公里處。
在大海最深處、水深一萬一千多米的馬里亞納海溝幽暗的底部,也生活著神秘的微生物群,這個海溝,可是將整座喜馬拉雅山移入,山頂要露出海平面都還得再長3000米。
那不勝寒的高處,微生物,也有,云端就有,能扶搖空氣漂泊至離地面36公里。雪花體內的微生物,可以促進雪花成形。假如塵世沒有微生物,錦繡河山必將減少萬里雪飄,減少下凡的生命。
若問:地球上第一批生命是誰?答:是微生物。
生命剛動靜在地球上時,大氣中氧氣還很稀薄。25億年前飄忽于地球的氧氣,由屬微生物成員——海洋聚球藻“制造”的已達四分之一以上,你難以想象遠古的藍藻菌,是如何鉆入植物祖先的細胞演化出制造氧氣的光合作用器官——葉綠體的。
事實上你身體里外的各個表面,均已被細菌、病毒、真菌和其他的微生靈公然覆蓋,更要被長期占領,它們的數量超過萬億計。你血液中也有微生物,肺部和尿液中,也有。
你吻上十秒,她與你就交換了微生物幾千萬個。你喜歡吃辣是你肚子里的微生物習慣吃辣。夫妻相何以形成?原來是夫妻體內的菌群已趨一致。人類不是總講團隊合作嗎?眾小細菌早已進行星球式運作了。一只細菌耐藥,耐藥基因旋即傳遍細菌共同體。
蘇東坡不是自嘲滿肚子不合時宜嗎?其實該是他肚子里正脹躁微生物。
微弱卻大音稀聲的微生物,一直密密匝匝重圍著人類社會,而病毒——微生物社會的風云成員,卻并無完整的細胞結構,唯寄生于宿主的活細胞方能生存,還不必簽啥合同,就在人類社會,橫空出世。
病毒是人類的“養母”。
假如請生物學家寫“歷史劇”,必含一億年前人類的祖先被一種病毒感染的情節,此病毒的基因竟合成了蛋白質——“合胞素”。合胞素可增加雄性小鼠的肌肉質量,能潛移默化地塑造人體,這就是雄性哺乳動物的肌肉多于雌性的原因,更驚人的發現是這“合胞素”——竟是早期的胎盤!這可謂地球村的重大事件——“哺乳動物”將冒出地平線,新物種人類也將沐朝霞從遠方走來……
病毒在地球上有多少?一般認為有200萬種,傳播入人類的已達263種,這個數量尚不及疑似潛伏、可能感染人體病毒總數的0.1%。按耶魯學者齊默在《病毒星球》的說法:病毒不是多如牛毛而是多到“令人發指”!
地球不又叫水球嗎?你在海里游泳就等于在病毒森林游竄,每升海水里含病毒1000億個。
你吐納生命,你只要吸氣,即盡嘗微生物的辛酸。多數微生物并不傷害你,但不等于有的不保留“訓誡”你的權利!
想想,在眾多微小生靈中,“新冠病毒”一報復,人類就齊齊跌入瘟疫大陷阱,尚不知有多少人將黑夜于陷阱深處,死不了,就唯有坐“阱”上課,上一堂面對自然生態、社會生態和精神生態(“三態”)的省思課。
人類靠自我膨脹,果真就做得了地球的主宰嗎?……
二、冠魔奇幻而詭異
“冠魔”——我須這樣稱呼“新冠病毒”。冠魔的廬山面目,竟形如球形蒼耳,冠刺直射,雕塑一般,可謂鬼斧神工。性情反復,如鬼魅寂靜,卻能讓人感覺其身影似在親近你。
還陰美冷艷,令人心發緊。
冠魔和其他病毒一樣,從無代謝功能,無保護傘,以寄生為最大政治,總在復制增殖——“培養”一代代病毒接班人。
它進入你,進入呼吸,進入肺,
進入眼睛,進入體制,進入心肝,進入血,
它摧毀你的免疫系統,肆虐。
疫死你的思想……
冠魔集中攻擊的,是人類最致命、最自由也最不值錢的權利——呼吸,然能耐心超強悠著性子打太極,進入人體后可無癥狀潛伏14天甚至更長光陰,叫你不得快死,以傳染更多的人。
冠魔傳播方式神鬼莫測,攻擊路徑竄閃騰挪,還會混搭氣溶膠御風而行。
且無特效藥。治愈后仍有人復陽。
生態法則說,“每一種事物都與別的事物相關。”冠魔暴發還百分之百屬于“蝴蝶效應”——
一只南美洲亞馬孫河流域熱帶雨林中的蝴蝶,偶爾扇動幾下翅膀,可以兩周以后引起美國得克薩斯州的一場龍卷風。
此即美國氣象學家羅倫茲創立的“蝴蝶效應”學說,意謂由蝴蝶雙翅扇起并不起眼的微弱氣流,竟可不斷“漲大”而引發空氣或其他系統之連鎖大反應,最終還能釀成可怕的“龍卷風”。學說創立的靈感來自氣候電腦模擬圖如蝴蝶展翅。
依據這一學說,我們可作出推論:某地或是多地的“零號病人”,最初亦如“蝴蝶”扇起的微弱“氣流”,正是其的連帶效應以驚人大尺度漲擴傳播,云水激蕩,陷阱叢生,終于演變成曠世“球疫”,且至今尚不知導致“零號病人”的冠魔,是源自什么動物,何況冠魔還可附上冰凍海鮮詭秘“偷襲”……
冠魔的“詭異”,僅有這些嗎?非也!
著名的“黑天鵝”理論創立者塔勒布認為:“黑天鵝”的“高飛”必得齊備三個特點或條件:
一是它具有意外性;
二是它會產生極端影響;
三是雖然它具有意外性,但人憑本性總試圖編造理由以解釋,似乎整個事件看起來并不那么可以隨意發生,而是事先通過這樣那樣的分析可被提前預測。
今天來看,“球疫”的產生、表現和影響,與這一研究高度不可能事件、不可預期事件及其強大影響力的“黑天鵝”理論,不是全然吻合嗎?
冠魔攻城略地強勢極端,在短時間內就引發出“球疫”,連飲譽世界的“病毒獵手”伊恩·利普金教授都被“中招”,誰也始料不及。
冠魔甚至將口罩異化成全球敏感詞。
戴口罩在有的地方是犯罪,
在有的地方不戴才是犯罪……?
口罩成了頭面之物,成了庚子年貨、國際禮品和全球爭搶的硬通貨。
冠魔橫行,西方有的政治人物仍傲慢:“我們不需要戴口罩,這違反人權,違背自由精神!”某些國家何以防控如此狼狽?這與冠魔擊中他們崇尚極端個人主義,自視自由價更高,大有關系。
冠魔已讓世人明白——
? ? ? ?????? 沒有人是與世隔絕的孤島;
? ? ? ? ? ? ? ?每個人都是大地的一部分……
? ? ? ? ? ? ? ?任何人的死都讓我受損,
? ? ? ? ? ? ? ?因為我與人類息息相關;
? ? ? ? ? ? ? ?因此,別去打聽喪鐘為誰而鳴,
? ? ? ? ? ? ? ?它為你而鳴。
? ? ? ? ? ? ? ? ? ? ?——〔英〕約翰·多恩《沒有人是一座孤島》
冠魔當前,所謂的國界、種族差別與文化差異,全然是沒有意義的,甚至蕓蕓眾生,在有的人眼里,也不過是陽光下的一只只螻蟻。
三、 萬物本有楚河漢界
任何瘟疫,終將乘黃鶴西去,現在,我們將目光轉向草履蟲。
草履蟲何物也?是一種其貌不揚的原生動物,扁圓筒形的身體,側面看去就像草鞋,很弱小,體長僅180-280微米。
但草履蟲和其他物種一樣,各有各的“江湖”,精準地說,即凡有同樣生活習性的物種,絕不會在同一地方競爭同一生存空間,如果同居一個區域,則必有空間分割(或食物區隔)。換言之,即弱者與強者若處于同一生存空間,則弱者也自會有屬于自己的生存空間——這就是源自實驗的偉大的“生態位法則”。
那天,俄國生態學家和數學家格烏司將一種雙小核草履蟲和另一種大草履蟲,分開放養在兩個濃度相同的細菌培養基,不過幾日,數量均增加了。把它們同時再置同一個培養基l6天后,雙小核草履蟲們仍活得心得意滿,但大草履蟲卻已杳如黃鶴。
是何原因?看記錄,誰也沒有分泌啥有害物質,更無相互殘殺。原來,是競爭相同的食物時,雙小核草履蟲吃得多,長得快,且霸道,大草履蟲只能出走“江湖”。
格烏司又做了一個實驗,將大草履蟲與另一種袋狀草履蟲一同放在一個培養基中,咦,蟲們卻相安無事,都快樂異常。原來,盡管兩種蟲子吃同一種食物,可袋狀草履蟲嗜吃的,卻是大草履蟲不看好或不需要的部分。
真是造化神功啊,萬千物種,肉食者草食者各占“山頭”,各行其道,貓頭鷹夜行,獅虎晝出,鷹擊長空,魚翔淺底……自然界竟是物種們各有“楚河漢界”!
? ? ? ? ? ? ? 自然界所懂得的是最好的。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生態法則
君住江之頭,我住江之尾。眾生循道,互敬互重,如此這般,豈能不安祥和美?
但是,這里卻隱藏一個問題:既然萬物需互敬互重,那么對冠魔,人類也該敬重嗎?答案是肯定的。
曾經肆虐地球村的流感病毒、艾滋病毒、埃博拉病毒和“非典”病毒,哪一種不是越“楚河”而復仇“漢界”?
HIV-2型病毒原是西非“白頂白眉猴”攜帶的一種SIV病毒,經演化而成HIV-2艾滋病病毒,是西非獵人大量捕殺這種咬人的猴子,遂使HIV-2艾滋病病毒“越位”染上人體,再借助“蝴蝶效應”,惡棲上人類。
我突然覺得有必要杜撰個新詞——“生態有界和美體”,我視其是地球村最理想的生態體。此生態體中人與萬物既各自獨立,各美其美,各據江湖,又恪守“有界”;既互敬互重,互不侵犯,又和而不同,和美共處。何以不稱共同體?我想“共同體”之“同”乃“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之“同”,而在“生態有界和美體”里,卻并非所有成員都適合“你我同體”,如“越界”的冠魔,能與人類和美“同體”嗎?
四、 抗疫有“盾”?
歷史將銘記,無論冠魔如何進逼,人類都一度只能以大“盾”小“盾”招架,步步退縮,并無特效藥可恃。
大盾者,即城墻和私宅之“墻”盾也。墻,既是戰場,也是戰略和戰術,更是前沿;是名詞亦是動詞。宅家即流行詞“貓家”,你貓家,庭院深深深幾許,橫豎看,都是貓在“籠里”。
曾瘋傳過這么個段子:
???? ?一直以來,人類總是把動物關進籠子,而今天,
? ? ?它們卻終于成功地將人類關進了籠子!
但,你的思想卻不那么容易被“籠”著。
書畫家都在寫“辛棄疾,霍去病”,貼蝙蝠圖,祈求“百毒不侵”。你卻想,假如人真是“蝙蝠體質”,百毒不侵,才真叫福氣。
蝙蝠身上存在的病毒就有上千種,本是名副其實的“毒王”,何以不受病毒侵害呢?
生物學家認為,作為全球約4600種哺乳動物中唯一的飛行者——蝙蝠,飛行時身體會產生大量的熱量,體溫可升至38-41℃。如此高的體溫,可適當抑制病毒復制,尤為重要的,是蝙蝠通過長時間進化,體內被稱為“干擾素基因刺激蛋白——干擾素”的抗病毒免疫通道,會被抑制,既可抵御病毒的侵襲,還不至于引發過度的免疫反應。
人可能有“蝙蝠體質”嗎?你想象家之四壁如被蝙蝠趴滿,百毒就也該被拒之門外吧。
想到這里,你突然就上了屋頂仰觀天象,地球還在轉,青山依舊在,街上卻空蕩蕩,連一只貓也沒有,想來都在貓家。衛星云圖說冠魔的大功勞之一,是讓地球潔凈了許多,夜空,果真似洗過臉,真潔凈多了,也寂寞了許多。
你突然大驚:明白人其實是可過“簡單生活”的,五谷雜糧有,油鹽柴有,水有,醋在,就夠了。貓家期間人們過的不都是環保式的生活嗎?何以要貪婪侵害自然,反惹“球疫”禍身呢?貓家,不就是要你禁足,別聚集,人越少的地方越康寧嗎?這等于在喻示:人類欲出“樊籠”,就須回歸悠然見南山、人足跡罕見之山林,這才是真正的詩居自然。
你更省悟“冠魔”的報復,是不看貴賤,是以全人類作為整體報復的,這不也是自然律嗎?即使你人類自視再高貴,仍不過是大自然的一介子民。
如此想著,你覺得自己有成為哲學家的危險。佛家不是說“無常”嗎?佛卻說人是“漸漸死”的,可一夜間原本活生生指點江山的許多人,說歿就歿了。難怪,你放完風歸家,門衛,總要操著橫看豎看都是家伙的測溫槍直抵你的腦門,逼你回答的,竟全是人生的終極問題:
? ? ? ? ? ? ???????? 你是誰?
? ? ? ? ? ? ? ? ? ? ? ?你從哪里來?
? ? ? ? ? ? ? ? ? ? ? ?你要到哪里去?
大“盾”貼身困難,幸好我們還有緊貼臉面的小“盾”——口罩,這場“第三次世界大戰”,靠的,仍是農業社會的冷兵器“盾”。
口罩真是阻隔氣溶膠的好兵器啊,因為空氣已病,病毒與細菌、植物孢子粉和汽車尾氣微粒等烏合之眾,在空中組成氣溶膠,載沉載浮。
山川異域,要戴口罩,口罩也好啊,口罩,盡管讓你呼吸不太順暢,可為了活著你還得戴著。
那夜你再次爬上屋頂仰觀天象,但見蒼天密罩厚沉沉的云——原來蒼天都戴上口罩了!你頓時開悟了——
這大“盾”小“盾”,竟原是冠魔將“楚河漢界”逼近人身,位移至人類的嘴臉之上了啊……
五、生命關“真”?
人類若不甘心被開除“球籍”,劫難當頭,就該求真務實,推崇科學,然而全球抗疫期間,撒謊作假,竟然甚囂塵上。
? ? ? ? 我們知道他們在撒謊,
? ? ? ? ? ? ? ?他們也知道他們在撒謊,
? ? ? ? ? ? ? ?他們知道我們知道他們在撒謊,
? ? ? ? ? ? ? ?我們也知道他們知道我們知道他們在撒謊。
? ? ? ? ? ? ? ?但是,他們依然在撒謊。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索爾仁尼琴
“球疫”的源頭是何處?“陰謀論”不只是謊言,更有人視眾生性命為草芥,推卸責任,盡心“甩鍋”。?
鑿穿謊言至少需要時間。科學對瘟疫的認識,每一步都烙下淌血的腳印。《圣經》說鼠疫是來自上帝的懲戒。而基于微生物學的發展,直至1894年人類才搞清鼠疫是“鼠疫桿菌”(細菌)作祟,鼠疫的真正“失業”,卻是由于20世紀中葉有了抗生素。
“球疫”期間,還有人提議須立法滅殺蝙蝠、穿山甲、蜈蚣一類野生動物,說是“非典”的發生,就是果子貍將身上源于蝙蝠的病毒傳給了人類。
——真可施行“生態滅殺”嗎?
其時的朋友圈正瘋傳美女炫吃蝙蝠的視頻:油乎乎兩張紅嘴,瘆人的紅指甲邊撕扯帶毛的烤蝙蝠肉,邊嚼得津津有味,猶同《西游記》走出的女妖,網上炮轟者有之,驚異者有之,支持滅殺蝙蝠者甚眾。
野生動物身上,的確寄生著許多細菌和病毒,這你能怪它們嗎?這是它們長期棲居惡劣生存環境所致,何況它們或許還有自知之明,“不但體態進化得丑陋可怖,而且始終遠離人群、隱蔽于荒僻的密林、洞穴,從不招惹人類。反倒是人類為了變態的嗜好,長年捕食它們,人類因此蒙禍完全是咎由自取。”(魯樞元《關于“生態滅殺”》)
它們或許還是遠比人類更早的地球村民——人類有什么權力“滅殺”它們呢?
蝙蝠作為食物鏈中不可或缺的一環,也并非一無是處,其從不主動“越界”攻襲人類。存在天地間者,必有其合理之處。假如將蝙蝠“滅殺”,黃昏到處蚊子飛,將蝙蝠視作天敵的蚊子必將肆虐塵寰,不是有統計說蝙蝠一夜間就能捕食蚊蟲3000多只嗎?蝙蝠若果真被“滅殺”光,那么依附蝙蝠為生、居生物鏈下一環節的動物和微生物勢必隨之滅絕,一條完整的環環相扣的食物鏈必將重新洗牌,全球生物界大浩劫,將無法避免。
蒼穹之下,自由的風,
鳥獸歸林,草木榮枯,
每個生命都值得尊重。
? ? ? ? ? ? ? ? ? ? ? ? ? ——玉鐲兒《蒼穹之下》
可見,人類滅殺它們,即使不等于是朝大自然舉起屠刀,也是與大自然的成員為敵,把自己推向血色夕陽……
其實,即便是病毒也未必是非要滅殺蝙蝠、穿山甲一類宿主而后快的,何也?病毒寄生宿主,為了起碼的生存,宿主本是它們的“飯碗”,誰愿意砸掉自己的飯碗呢?
人類,不妨也反過來想想:大自然會生“滅殺人類”之心嗎?
“為何新冠病毒會暴發?”印度女智者普瑞塔吉在“球疫”初期,有個視頻演講,就關涉大自然對人類的態度,其獨特的省思,舒緩謙恭的聲調,真宛若天外梵音:
大自然是一位偉大的實驗者,它如何做實驗呢?基本上它摒棄物種——那些無法支持整體的物種,而且它幾千萬年來持續地做實驗,它摒棄了恐龍,它可能也摒棄了劍齒虎,它摒棄了臘瑪古猿……
人類物種能否繼續存活呢?你確定我們將永遠存活下去嗎?如果你要永遠生存下去,則代表你必須對整體是有益的;如果對整體無益,大自然會怎么做?它會摒棄我們,我們對整體來說是有助益的嗎?
如果你有可能和地球進行對話,你認為地球會喜歡人類嗎?地球會告訴我們什么呢?地球,肯定非常不快樂……我們殘忍地對待我們的星球。如果你看哪些物種,要殺害其他物種,都只是為了自己的生存,只有它是受到威脅,或在非常饑餓時。但是人類物種,我們殺害其他物種,不是為了自己的生存,而是為了證明我們比其他物種優越。為了證明我們能掌控整個地球,或甚至只是為了享樂,現在暴發了新冠病毒,外面的世界引發了巨大的風波。如果新冠病毒是大自然滅殺 “人類病毒”的方式呢?這個可能性不是很大嗎?我們人類對整體來說是有益的嗎?我們已經一再看到大自然在摒棄我們……
六、 敬畏內涵須開疆拓土 ?
一直以來,世人皆說“人與自然”,注目自然生態與人的精神生態多,關注社會生態少。實際上,社會生態是由人的精神生態和自然生態共同構成,“自然生態、社會生態和精神生態不但直接交流呼應,而且處于三層同構、全息、交感 、互融的結構中,正反雙向互動,顯性、隱性的多層共生。”(肖云儒《中國古典綠色文明》)這場“球疫”,首先是精神生態與自然生態關系“異位”乃至“斷裂”,病毒的報復性鑰匙插開人類之鎖,殃禍人身,加上瘟疫還屬社會性疾患,無法如常見疾病那樣完全可由純粹的醫學所控制,于是經瘟疫“催化”,社會生態即動蕩如海嘯撲岸,發生蝴蝶效應,促發了不同民族、不同國家、不同價值坐標、各種新舊矛盾的全面沖突,社會生態從此走向失衡,世態失常。
人類從歷史中學到的唯一教訓,就是人類無法從歷史中學到任何教訓 。
——黑格爾
十多年前那場非典(SARS),自然生態、精神生態和社會生態“三態”矛盾同樣激蕩,我們又吸取過哪些教訓呢??
須知,世人對“三態”的態度,同樣符合“生態作用與反作用力定律”:你重視我,我也重視你;你輕慢我,我也輕慢你。
而“球疫”暴發后人類的危機,確乎一步步已轉為全球人類的精神生態、社會生態能否合力抗疫的問題,當然,也涉及敬畏問題。
敬畏內涵的與時俱進,已刻不容緩!
“禍害、共處、敬畏和呵護 ”,我認為客觀上已成為人類面對“三態”從低而高的態度層級,而我們仍多在前二級徘徊。人類假如依然饕餮“三態”中對任一態的敬畏,都將走入命運的死胡同。
政治病毒、精神病毒和自然病毒一直沆瀣一氣。
而且,在科技日益“不可一世”的當世,人類還須敬畏科學技術——豈可將科技當成手中的面團,想怎樣揉就怎樣揉?
而今天人類對自然的敬畏,即便多少還有,也多是宏觀式敬畏,多是敬畏諸如火山、海嘯、地震類。宏觀式敬畏固然重要,但微觀式敬畏,對微生靈的敬畏究竟有多少呢?
這場“球疫”表明,對微生靈類的敬畏是何等之重要。微生靈,不僅僅是自然生態鏈的一環,一樣承載著自然、社會的全部信息以及人類的未知,既有喜怒哀樂,還深通天地命門,手握遠比社會規律、政治體制更詭秘、更防不勝防、更嚴苛的生態法則。
人類歷史上暴虐的“十大瘟疫”,哪一次不是微生靈所為?!
1347年開始,黑死病席卷歐洲,3年內死去2500萬人,占了歐洲人口三分之一。僅三個月,最繁華的佛羅倫薩百姓就死去近半。“……每天黃昏,都有人推著獨輪車,手搖著鈴到處喊:‘收尸了,收尸了’!家家戶戶就會開門將尸體搬至車上,推到城外焚燒。” (麥克尼爾《瘟疫與人》)患者家的門窗被強行以木板釘死,活活餓死許多人。只要身上長點皮疹,就可以被拉去活埋。然而,卻是這場黑死病,竟轟然撬開了中世紀的鐵幕,猶江河決堤,從佛羅倫薩呼呼引燃起以人為本的“文藝復興”之火……
而“導火線”竟是熱那亞一艘破舊軍艦,停泊意大利時有幾只攜鼠疫桿菌的老鼠跳下船后,泅游爬上了岸……
? ? ? ? ? 敬畏是一枚嚴苛的硬幣,
? ? ? ? ? ? ? ? ? 正面乃敬重,反面是畏懼。
人類作為物種,還有什么理由不該從沉淫享受“病毒星球”的“母性”(善性)中警醒,而不強化對微生靈“父性”(惡性)的敬畏呢?
七、建構生態渡舟?
縱觀自然史,大自然之“行為”即便再貌似偶然,仍不違悖“一切事物都必然要有其去向”的生態法則。“三態”的持續惡化,使“黑天鵝”進入頻繁出現期,可能隨時擊水,振翼起飛……這場“球疫”就以黑色死亡,訓誡世人——想活著,你的免疫系統就須足夠強大!
免疫系統有哪些功能?首先要能清除體內垃圾,其次才是抵御疾病,這是美國著名華裔免疫學家陳昭妃博士的觀點,她打比方說:你眼前一堆垃圾飛起蒼蠅,不等于是蒼蠅制造了垃圾,也曾認為蒼蠅是病因,以化學武器滅蒼蠅,可垃圾堆仍有蚊子、蟑螂和老鼠,滅殺它們將無休無止,因為真正的原因還是這堆垃圾。你如果清除了垃圾,蚊蠅還可能繁殖嗎?同理,人的免疫系統如果足夠強大,足以清除垃圾般的病毒,病毒就無法在你體內存活。
由此我想及“三態”如能徹底清除各色“垃圾”,地球村就有可能構筑出最高境界,這最高境界是什么?——生態和美!
而有一條船,自從陷入“瘟疫大陷阱”,竟上演出一幕簡直就是生態和美反面典型的“浮世繪”——
2020年1月20日,一艘堪稱海上五星級酒店、全球最豪華郵輪之一的“鉆石公主號”,由日本橫濱啟航“初春東南亞大航海”之旅,計劃2月4日返抵橫濱。
這可是艘“白富美”的郵輪,船高17層,全球56個國家和地區的3711人上了這艘船。船泊香港時,有位乘客上了岸,不日即被確認其感染冠魔,從此死神旋即上船,噩夢開始了。
郵輪唯有提前返橫濱,可尚未近岸,就來了通知:郵輪不允許靠岸!
怎么辦?船是英國人的,卻由美國人租賃,船上的美國游客428人,人數排第二……日本人甫一交涉即陷入了窘境:美國佬大打太極,英國人作啞裝聾,說這事就該由美國人扛!船上也多半是日本人……船又泊在日本,日本卻陰差陽錯并無郵輪管轄權。
這球,最終還是被踢到日本人手里,允許船靠岸嗎?連檢疫、隔離都困難,“把權力關進籠子”的日本,手腳被捆得死死的。噩夢,成了厄運!
此時的郵輪可淪落成真實版的“流浪地球”了——“海上隔離”誰知會多久?是無家可歸?還是有家難回?到處都是岸,卻又無岸可靠……蒼天有眼嗎?大海茫茫……
船上的“三態”,已是“囚”境。
1337間豪華客艙全然沒有窗戶,病毒可經由中央空調“拜訪”船上的每一個角落……
船上有隔離措施嗎?沒有,連一個傳染病醫生也沒有,也見不到幾只口罩。在輕輕搖的海風中,病毒可能已與你擁吻……
相關之國,誰都在推諉“甩鍋”……末日情緒彌漫全船,“社會生態”滑入黑暗。
到5月16日,曾上船被確診感染冠魔者已達721人,死亡13人,無癥狀病毒攜帶者已過半……更有詭異的“風暴”,一個接一個在“孕育”……
一艘原可航行在陽光鮮花上的豪華游船,因為“三態”的失衡、惡化,淪落成了恐怖之船、監獄之船和死亡之船……
——已完全成為“球疫”的“壓縮版”!
——細想,我們人類“寄生”的地球村,又何嘗不是病毒晝夜出沒、詭異合唱的“大航船”呢?
研究表明:冠魔與菊頭蝠的SARA冠狀病毒存在96.2%的序列同源性。冠魔陸續出現“新發地”,教人想起某生物學家發表的觀點:“很多蝙蝠的洞就在一些海域和河流旁,漲潮的時候,蝙蝠糞難免進入海水,污染海域。蝙蝠糞便雖只如米粒大,卻含有病毒上億個。”
況且,由于“球溫”的持續上升,地球兩極的冰川正加劇融化,那些在極度冰冷環境下休眠、對環境適應能力強盛的病毒、細菌,有的或許已經“復活”飛出了潘多拉冰盒,或已“擴散”至茫茫海域,還很可能棲附魚蝦被捕撈上了岸……它們,可都是人類非常陌生的“新魔”啊……
又何必諱言呢,這場“球疫”,無論作祟的是新魔還是舊鬼,對塵世“三態”引發的深刻影響、變革乃至激蕩,其顛覆性,都必將史無前例,且已日益顯現……
? ? ? ? ? 人類,急需“病毒疫苗”,
? ? ? ? ? ? ? ? ? 更需有“精神疫苗”……
受難的人類已走入十字路口……
水能載舟也能覆舟,鳳凰浴火可以涅槃——被“大疫水火”熔煉的地球村,是否有可能猶如鳳凰浴火般新生,筑就身披朝霞、遨游太空、“生態和美”的渡舟?……
?( 載《北京文學》2021年第3期 ?)
2021 . 1. 8 ?八稿 ,廣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