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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 軍 | 寧靜方能致遠——陸寧靜作品集的藝術魅力
更新時間:2020-12-11 作者:郭 軍來源:廣東作家網
三十年河西,那個全民狂歡的文學時代畢竟過去了。如果當下的社會沒有文學,這個時代會缺少什么嗎?在這個觀點多元的時代里,答案注定也是多元的。
那么,如果沒有作文者,這個時代又會怎樣?或者說,那些孜孜不倦的思想者與寫作者,那些碼字的人對這個物質至上的世界還有什么價值?
對于這些問題,陸寧靜很淡然,也很淡定地給出了她的答案。
她曾說過:“要是文藝自身都很浮躁、膚淺,甚至是冷漠,那如何能喚起人心呢?任何時代的文藝作品都應該有感召作用,當今的文藝精品更應該具備這一功能?!?/span>
顯然,對于文字的價值,年輕的陸寧靜自有思考:喚起人心。
定義己在文壇展露梭角的陸寧靜的身份角色是困難的。她不僅是文化工作者、小說家,也是散文家,作為潮汕地區最年輕的廣東省作家協會會員,這多維角色為她提供了更多種藝術探索的可能。她致力于文學創作,屢屢在全國各地報刊上發表作品,既是生活的參與者和感受者,也是生活的真善美的教育者,用她的筆喚起生活的“四美”——美其文、美其德、美其思、美其人,讓人性的本質美表現出來。
在一個雅文化與大眾文化日益對立,和文字有關的藝術門類日益失去評價標尺的社會中,陸寧靜試圖去尋找一條超越雅俗邊界,海納百川的道路。
進入時代,并且在時代中留下自己的腳印——比起當代文學界、思想界過多的嘈雜與紛爭,陸寧靜走的是一條自在從容又沉穩踏實的道路,梳理這條道路固然是有意義的,但筆者此時更愿意討論的是,陸寧靜跟文化、文明與時代的關系,因為我相信,這里面隱藏著一些更具有價值的答案。
接下來,我第一個感興趣的問題就是:陸寧靜,以及她的散文和小說,在這本即將出版的《明月總相照》結集中,如何與這個時代形成了共鳴。
已經無需證明,今日中國在經濟發展上有多么成功,同樣無需證明的是,我們所處的時代,正在經歷一個缺乏幸福感,缺乏美的感受的階段。
奔波忙碌,失去生活,無休止的加班,未富先老的困惑,層出不窮的食品安全問題,以及林林總總的生活重壓,這一切都讓我們每天都在失去對生活之美的感受力。這種時候,反而是翻開陸寧靜那些動人的散文和小說,會給人帶來些許溫暖。
當生活疲憊,她帶給人們《雨滴》:“相知相惜,溫暖彼此,守護彼此,默默的互相幫助,卻不求回報,卻不言說,永遠的信任你永遠的呵護你,這是親情??!”當眼皮打結,卻聽說《滄?!罚骸岸谜湎КF有的,以后才會擁有更多未有的。領略滄桑,才會更加珍惜現在嶄新的一切。體會滄桑,才知世界之不同。”當走得太匆忙,有個聲音從后邊傳來《沉思》:“我知道,山對面的那邊,有一條小溪,它想引起你的注意。溪邊的大石它也不甘寂寞,任水流沖洗它,任沙石掩埋它,最終有一天,被一位在溪邊洗衣的女子抱走了。那塊石啊,歲月給了它足夠深刻和妖嬈的花紋。”陸寧靜的自然行文意感,每一層的意思,是如此的美妙,讓人讀后不得不深思,這就是文學表達意境的精致。
美經常是難于辨識的——它沉沒在歲月中,只在冥冥間回應著我們對它的期待。當人們失去了辨識力,那些溫潤的文字就如晨曦中飄來的輕風,輕輕滑過人們的臉頰,告訴人們幸福就在對美的感受中,而美不就在生活的細微處。
陸寧靜在其自傳體小說《記憶抽屜》寫道,“沒有什么物質的東西能永恒,真正能永恒的可能是一個家族的底蘊,一個時代的背景,一個家庭的培育,祖輩奮斗下來的基業一些祖傳的東西,正是擁有這樣優良的品格與精神,才能使之傳之久遠?!逼鋵崳约旱奈淖掷锍錆M了人性的溫暖與柔韌,也看到生活的悠然與真實;太陽照在大地上,文字流淌在心里,讓你感受到什么是生活的廣袤無盡。
那個一遍遍不倦地在”我”心中游走的徒步者,她會告訴你,如何從故鄉風土人情中走進心靈深處——跟著文字走,不是跟著沿路兜售的旅游團,卻更能感覺到山河之美。
當人們生活在一個文字過剩的世界里,過多的文字無休止沖擊著人們的眼球,美麗的或者不那么美麗的,過多的刻意邂逅令人們對文字充滿疲憊;恰在此時,陸寧靜那些直指人心的文字之美,倒像是一場懷舊的聚會,一場文字的還鄉。
陸寧靜的文字之美,在于年輕而豐富的生命體驗、多樣的生活見聞、多元的文化體悟與兼容并蓄的雅俗文化融合之美。它的美在于喚醒了人們對于生活的感受。這些感受古來就在那里,沿歲月穿行于千年之間,卻在現代社會物質化的目眩神迷間迷失了,當生活的感受隨文字重來,那些久違的生命體驗重新在人心里生長、交融、匯聚,生活之美由此得復蘇。
陸寧靜曾經寫道,“人文精神或曰人文關懷,是真正的知識分子內心所不可缺失的、自覺追求的一種情懷和境界?!睂τ谌宋木竦暮霌P,因此自然呈現于其文學創作的字里行間。只是陸寧靜寫下那些文字的時候也許并未想到,那些文字里的精神與情懷在筆尖流淌多年后,會在今日與新嶺南文化相逢。
有關新嶺南精神似乎無需多言,它早已奔騰在今日的南粵大地上,但是有一個問題始終無法回避,甚至成為新廣東精神傳承發揚的關鍵因素——入心。其原因在于,文化傳承中最大的困難,是文化理念的真正深入人心。
厚于德、誠于信、敏于行——新廣東精神的內涵,絕不止于字面的理解,無論是為人、行事、團隊合作抑或立身處世,都通過自我修煉以及“自我塑造”表現為對新廣東精神的踐行——適應于急劇變革的現代人,首先必須是身心強健、遵守倫理與道德、信守中華文化的人。
陸寧靜的作品將思想與情懷、教養與傳承等文明的種子根植于文字之中,進而潛移默化間嵌入閱讀者精神內部,并以最簡單、生動的方式展示出來。今天,正當新廣東精神席卷南粵的時刻,我們重新解讀那些被附著在心靈之上,“滲透到經濟、政治、社會、環境中的人的精神基因和價值基因”,便更能理解陸寧靜作品中,潤物細無聲的價值。
文學的用處,不是為了讓讀者利用這些飽含哲思的文字在這個紛繁世界的重重競爭中脫穎而出,而是為了闡明這樣一個真理:文字,以及文字里的思想,是人類歷史中一切審美與思想活動的依托,文字之美,最可造就心靈之美——而美的心靈,是一切美好社會最可憑依的東西。在陸寧靜的文章里,她有意或無意的總流露著一種文學的啟示價值。
總有一些新鮮事物,能延續我們對物質世界的興趣,香車寶馬、嶄新科技,他們保持著人們身體層面的樂趣。我們有幸看到一個個時尚新寵嶄露頭角,看到它如日中天萬眾膜拜,看到他日漸平凡墜入凡間,然后另一件新寵粉墨登場。但是,在這個物欲盛行的世界里,還有樣東西,叫精神,它能擁有更長的表演時間,制造更多的遺產。但任何精神都不是憑空出現的,也無法自然延續,它需要的是一個理性平和、開放守禮、尊重文化的社會的持久培育與給力,喚起人們對生活的熱情,獲得一種往前走的動力,問題是,這樣的社會如何培育?
陸寧靜也曾這樣問過——“怎么活?活出什么樣子?活出什么格調與品味?從而讓高品位的生活實實在在地存在過、鏤刻在潮汕乃至廣東這塊熱土上,并且成為一種時間無法抹掉的文化,這才無愧于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與拼搏”。問題的答案就藏在問題里。
千百年后,我們重新回看文學,價值何在?
在相當長的時間里,一般文藝評論的重點,在于研究文學藝術文本、思想或者流派等。只是,以藝術討論本身,來探求藝術存在的價值,結果當然是無果。因為任何一種文藝形式,都不足以擺脫大眾而獨活。
可在如今這個多元的時代里,所謂雅俗共賞,何其難?當網絡、電視、電影等多元選擇填滿生活,文學作品,或者任何一種以文字為載體的藝術作品還能否打動人心?
至少在陸寧靜這本《明月總相照》的作品集里,我讀到了打動我內心的東西。
她的文字,始終貫徹著文化人的責任與憂思,但卻從未走向孤僻與冷漠,她從現世走來,竭力還原散文和小說這一文類的親切感,呈現漢語的綿密、細膩的個性,以勇于介入世界的姿態發現美、抒寫美,以此作出自己對浮躁現實的對抗。
她以坦誠再現世界,以真誠逼視自身,在繁雜的現實中還原簡單,從失望的困境中照見未來。這些端莊暖心的文字,既為漢語書寫如何與現實對話提供了生動的樣本,也在生活之美的發現中,將俗世之美與文學之美融合,為建構現代人得以安放身心的精神基座作出探索。
面對散文的困境,陸寧靜的選擇,是勇敢地面對它的命運,以文字喚起人們對生活的熱情、對幸福生活的追求;而面對小說的低潮,她從我出發,努力奏響人性的樂章,讓更多的人感受到小說的魅力。
對于她創作的選擇,陸寧靜當然明白,卻沒有顧慮。就像她此前曾對媒體說的:“真正的精品是雅俗共賞的”。
隨著文字感受久久不散的,是人們想要回歸精神、回歸心靈的愿望。只要是人,當閱讀文字時,總寄托著情感與精神,這種情緒普適于所有人。而中國文字的各種類型中,又數散文和小說最能承載這種寄托。
陸寧靜這本《明月總相照》結集里最可貴的地方在于,對于世俗中奔波的人來說,文字成為一次溫柔的撫慰,你可以觸到自己內心里依然活著的童年、鄉土、真情,以及對各種美好感情的渴望。在這個壓力山大的世界里,文字此刻如此直指人心,有如此寬慰人心,讓人即使身處低谷,也能獲取一份心靈的力量,這種力量,就是她作品的魂。
文學有什么用?陸寧靜曾寫道,“我們的生命就是一個走向異域的路程”。那么陸寧靜的散文和小說,就是漫漫長路上那個為你輕聲彈唱的伙伴——他毫無用處,他卻又無比重要。
今天的中國,一切都在改變中,但總有不變的東西,比如人們的心靈,當一個國家前進的夢想鼓舞著它,也將沉重的分量壓在它上邊,需要一些東西,讓它重新輕盈起來,不再沉重麻木,不再沉溺財富——散文和小說就是干這個的,陸寧靜干得真不錯,我想,她還可以做得更好。
那個文學狂歡的時代,終究過去了,但作家還在。所以一切可以再重來,時代的改變與改變的速度,永遠超出我們的想象,堅守所以可貴,寧靜方能致遠。
是為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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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系作家、評論家?,F任廣東省社會科學院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研究中心主任,廣東省品牌研究會副會長,旅游研究所副研究員。曾先后出版《文心與詩魂》、《郭軍文集》、《郭軍近作選》、《郭軍報告文學選》等23部個人專集;多次榮獲國家、省市文學評獎中的金獎和一等獎,在《人民日報》、《文藝報》、《廣東社會科學》等核心報刊上發表論文,多次應邀出國訪問和講學;研究方向為當代文藝的發展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