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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彥儒 | 夜明村的出山路
更新時間:2020-09-27 作者:陳彥儒來源:寶安日報
許多年以后,70多歲的吳玩輝在敘述時眼圈先紅了。
回憶起那個冰冷的雨夜抬著難產的妻子走在陡峭不平的泥路時,他說好像還能聽到轟響在耳畔的驚雷。
“雨又大,雷又響,一道接一道炫得人頭昏眼花的閃電劃破夜幕……”吳玩輝聊起往昔直嘆悲苦!那個三月的雨夜,深深烙在他的心尖。
夜明村是一座位于廣東興寧市深山老林的山村,留守老人吳玩輝說,當地距離最近的永和鎮有13公里,在沒有修水泥路的時候,走到鎮上需要兩個鐘頭。
那個雨夜,吳玩輝借來藤椅抬難產的妻子下山,走在積水泥濘的土路,每一步都得非常小心,一步不慎,就可能連人帶藤椅滾下山坡。
他和阿哥抬著沉重的產婦,走到當時的湖尾合作社倉庫時,雨越下越大,雨點橫著斜著一刻不停潑下來,閃電一道接一道劃破夜空,兩人決定停下避雨。天無絕人之路!當他的妻子快熬不住的時刻,吳玩輝媽媽到鄰村請來的接生大嫂也跟著趕上來了。經過驚心動魄的一番努力,他的兒子誕生在這個臨時避雨的倉庫。
以前的夜明村到底有多窮?
吳玩輝忘不了割“擼箕”的瑣事。客家話里的“擼箕”,是指鐵芒箕。
“當年,位于深山的夜明村燒不起煤炭,只能燒擼箕。”吳玩輝告訴我,上山割擼箕最怕就是碰到地蜂和蛇。
“地蜂是在地底筑巢的蜂類,被地蜂叮了,身上很快就會鼓起乒乓球大小的紅腫。”這時只能忍著疼痛,挑著擼箕下山后,找到霧荷梗擠出汁去涂抹,才能消腫止痛。
吳玩輝還回憶起當地砌豬欄打土磚的往事:“砌豬欄買不起磚頭,只能自己打土磚。”吳玩輝在回憶中比劃著手勢:“打土泥要先‘練泥’,練泥是制磚工序用語,指先從田里挖出的泥養在水中,融了后攪拌均勻倒入木框中,還要往泥中插入曬干的三扎稻稈,然后牽來生產隊的牛去踩結實,牛蹄沒踩到位還得伸出自己的腳去踩……這樣的工序重復做三遍,晾干的土磚才能砌墻。”
山村里砌房的磚基本上全是這樣制成的,村支書吳新文補充時說,以前夜明村的窮在梅州是屈指可數的,上世紀九十年末這里出村只有泥路,一到下雨,主道就泡得像插秧的田一樣。
“15年前夜明村鋪了水泥路了,但老式路燈經常出現故障,隔三差五‘罷工’。”吳新文指出,曲折的路面和狹窄的一車道,常常讓晚歸的村民心生恐懼,去年興寧市召開脫貧攻堅工作推進會時,村里申請到專項資金,在主道裝上了140套LED路燈,建起五百平方米的光伏發電站。今年三月底,村里又開始裝安全飲用水管。
吳玩輝說,驚魂雨夜是過去的故事,如今有了公路,有了路燈,村民們再也不怕走夜路了。
脫貧,對于這個到鎮上要走13公里的山村來說談何容易呢?前年當選村支書的吳新文帶著班子成員查閱書報,咨詢專家,最終選定種植蒲公英,作為“一村一品”項目發展。
“我們在山間旱地種上蒲公英,明年計劃種植規模達到100畝。”吳新文聲音揚高八度,該村得到了武警廣東省總隊的幫扶,大力發展蒲公英茶葉產業。
“我們兩口子耕不動田了,田都荒廢了。”吳玩輝提到,現在村里發展蒲公英種植,自己的荒田租出去后,還能過去幫忙炒青、包裝,做一天就有一百元收入,做工一年下來有一萬多元收入,減輕了子女的負擔。
黃木林的侄子是孤兒,他弟弟患癌癥離世后,他承擔起贍養孤兒的義務,他聊到一村一品發展后很激動:“村里種植蒲公英有分紅,我侄子現在讀高三,以前一個月生活費村里補80元,現在一個月生活費補到1000多元。”
千年古邑興寧曾是粵、贛、閩三省陸路交通樞紐,在日前召開全市決戰決勝脫貧攻堅工作推進會上,當地提出攻克最后的貧困“堡壘”的口號。
在夜明村有古銀礦礦洞開采遺址,有宋代抗金名相李綱、著名詩人楊萬里留下的名詩“代言”的瀑布美景;夜明村還有保存相對完好的長達3.5公里的千年古驛道,這條石塊鋪成的古驛道屬于唐代文豪韓愈、名相李德裕下潮州走過的“潮惠上路”的一段路……如何挖掘夜明村的“出山路”?吳新文指著種滿蒲公英的起伏錯落的山地說,希望能“留得住青山綠水,記得住鄉愁”。
我們正聊得熱烈,一縷淡褐的山風闖過去,蒲公英基地里,一粒粒種子從花盤掙脫,像背著雪白的“降落傘”飄向遠方……
飛吧,飛吧,家鄉的蒲公英,勇敢去開拓你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