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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善文 | 晨露的去向

更新時間:2020-07-21 作者:孫善文來源:廣東作家網

表弟阿勇已在我的視線中消失20多年了,他似乎沒有留下一點點痕跡,就像我剛剛看到的天上那朵云,說沒有就沒有了,也就僅僅是一陣風的功夫。

1997年底,祖母病危,我和二弟將攢來的1萬元寄回雷州家里,以防祖母不測之需。1萬元,在當時算是一筆不少的數目了,我所工作的寶安那時房價也就2000多元一平方米,相較于現在動輒十萬八萬元的單價,可以想像當時的錢真是一分頂一分用的。

錢存進母親的存折還沒有被捂熱,阿勇來了,說要臨時借用一下,也就幾天可以還回來,不會誤事。阿勇是我大姑媽的大兒子,在我們的心目中,他一直是一個乖巧懂事的孩子,我自己就在大姑媽家生活了4年,與他同住同睡同學習,他為人做事謙和禮貌,而且一直非常尊重我這個大表哥。母親問我這事咋辦,我想都不想就說,給他吧,我了解他,也相信他,他一定是非常急需,才會這樣提出的。阿勇當時中專畢業沒有多久,讀的是會計專業,他同家人說在蛇口的一家銀行工作。這是一件很體面的事,畢業后就可以進入銀行這樣金黃色的單位,而且是在經濟特區。蛇口與我工作的寶安也就十多公里的車程,我沒去過他所說的銀行,他倒曾來到我單位幾回,但穿著樸素寒磣,腳下的那雙皮鞋仿佛涂了一層灰塵,讓人覺得他是剛從泥地里趟過來,而不是如他所言從工作的銀行來的。這樣明顯不相符的細節,我也不在意,因為他原本就是對吃穿不怎么講究的人,況且他是我的至親,我找不到懷疑他的理由。母親將存折給了阿勇,讓他自己到鎮里取了錢,還一再叮囑他,盡快還回來,你外祖母一躺下,可是要用上這筆錢的。躺下,是我們家鄉對老人去世的一種避諱的說法,從買棺木、入土,到喪事期間大大小小的法事,都是要花錢的。但過了一個星期,母親聯系阿勇,卻再也無法聯系上了。問大姑媽,她吞吞吐吐,似乎有什么難言之隱。1998年初,祖母去世,祖母的喪葬費還是我們另外借來的,也是希望老人家走得體面點。阿勇應該是祖母最親近的外孫,因為這事,二弟還生氣了好一陣子,當時說,看到他,一定狠狠揍他一頓。

后來,我才知道,就在祖母去世前后的那段時間,就有十多人找上大姑媽的門來,說阿勇借了他們很多錢,要求還錢,至于是借了多少,大姑媽、大姑父沒有與我們說起過。聽旁人說,有幾十萬。這個數目在當時算是大額的了。大姑媽也在電話里一再追問阿勇錢哪去了,他說用于投資了,但投資做什么,卻是死都不肯說出。那是一個傳銷活動非常盛行的年代,我猜想著,阿勇應該是參與傳銷去了,錢花光了,路也絕了。大姑媽回憶說,阿勇在1998年好幾次給她電話,讓轉點錢給他,她讓阿勇先回來,并告訴他家里沒有錢給他了,有錢也要還給人家,讓他自己想辦法解決生存問題。當時說話間,可能都在氣頭上,針尖對麥芒,頗是火爆。在這之后,阿勇就再也沒有往家里打電話了,他扯斷了與家里聯系的最后一條線,像一只斷了線的風箏,不知飛到哪去了。他是掛到哪棵樹上,落到哪片地上,甚至掉進了哪條河里,無人知曉。

在最初的幾年,大姑媽每次同我通電話,都會問到阿勇是否聯系我。大姑媽是我父親唯一的姐姐,自小都是大姐大,做事風風火火,雷厲風行,在小孩的管理上算是挺嚴厲的。阿勇自小聽話,她對阿勇的期望也最大。我當時想著,只要阿勇來深圳,他是肯定會聯系我的,他從來就沒有開口向我借過一分錢,就是他借用母親的錢一事,我也沒有同他有過什么交流,大家罵他,我還想辦法為他開脫。我在那家單位工作了近十年,他要聯系我,是非常容易的事。雖然時代變了,我的BB機再沒有使用了,但單位在那里,他隨時都可以聯系上我的,這是我一直所期待的。況且,他是我的表弟,是我的至親,他確實做錯了一些事,卻也是我所能包容的。世間有太多的東西不是錢所能買到的。我同二弟一再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二弟的氣也漸漸消了。一個人,漂泊在外,如同一棵樹被斬斷了根脈,其中的艱辛可想而知。我們都擔心起他來。

坊間都在傳著,阿勇可能因為欠人家的錢,被人弄死了,要不怎么可能不回家呢?這是挺可怕的事,但沒有什么事是絕對不可能的。這種說法,估計大姑媽、大姑父也是聽過的,只是他們卻不以為然,一直堅信阿勇不會有事,至少他是活著的。我有時甚至懷疑,他們是不是知道阿勇的消息,向我們隱瞞什么。大姑媽后來買了一套新房,還特別寫上了阿勇和阿勇唯一的弟弟,我的另一個表弟阿堅的名字。她說,阿勇總會回來的,屬于他這一份,不能少。

2010年1月,阿堅因病去世。但阿勇還是沒有出現。這讓我相信,大姑媽他們確實也是聯系不上阿勇了。老年喪子,該是人間多大的痛啊。春節前,我與一名相熟的,在某知名報當記者的朋友劉兄聊起此事,他甚是同情,說你弄個資料給我吧,我整理一下,在我們尋親欄目上發一發,我們報紙的影響力大,此人只要在人間,總有人認識的。我手頭中只有一張阿勇10年前留下的彩色相片。相片中的阿勇,笑容可掬,這是他習慣性的笑,沒有一點點造作。那篇文章在報紙上整版刊登,文末就留下了我二弟的手機和QQ號。此文引起了強烈的反響,二弟接了幾十個電話,收到了數十條留言,聽了很多建議,也掌握了一些線索,但最后都證實了這些與他同名的人不是我們所要尋找的阿勇本人。我也利用自己的私人關系,讓在派出所工作的朋友,試圖找到阿勇所持有的身份證號的活動記錄,但始終找不到對得上號的信息。

2012年,大姑父是在對阿勇的思念中去世的,這份隱匿的情感熬干了他的殘年。死前,他說自己夢到阿勇是活在一個靠近水的地方。一個活著的阿勇,這是他留給這個世間最后的念想,他帶著這份夢走了。水是人生存之本,是生命之源泉,有人的地方就有水,沒有大河,必有小溪涓脈。大姑父用夢給了所牽掛的孩子祈求了一個生的愿景,也在虛幻中,在回光返照中給自己圓夢,但愿他去世時了無牽掛。

在阿勇生與死的問題上,其實我更傾向于前者。一個人死去,有無數的可能性,但一個人活著,卻只需要一個理由,那就是他沒有必要就這樣死去。從那些借錢者的家庭情況來看,都是一些平時里看上去很實誠的人家,而且攤到每家,所借錢的數量也是到不了要抵上一條生命的。況且,這種失蹤多年后又活著回來的,就仿佛時間磨平了消弭了一般,在我的祖輩中就有先例。這也是我一直相信阿勇活在這個世上的理由。

昌隆公是我父親的祖父的祖父,出生于1848年,在書面上,我應稱他為天祖。昌隆公年輕時是一名出色的水手,常年出海,漂泊在外。但在約20歲那年,出去后,就杳無音訊。他的父親文華公只有這么一個兒子,他的失蹤令整個家庭幾近崩潰。時間已過了二十五年,家里為昌隆公做了法事,希望這個無家的亡靈得以超度,甚至靈臺上都為他刻制了靈位。文華公更是為當時沒有阻止兒子的那次遠行而痛苦自責。巧的是,某天,我們村里一名族親前往澳門送貨。沒想到竟然在那里碰到了已經40多歲的昌隆公。在族親的幫助下,昌隆公終于得以還鄉。至于他是怎么到了澳門,在那里以何為營生,現在已無記載。但二十多年的漂蕩生活,令家人如此掛想,昌隆公甚是后悔。像“男兒立志出鄉關,學不成名死不還。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無處不青山”這類的勵志詩,估計他是沒有讀過的,但因為立志出人頭地,直至無所作為,乃至于無顏去面對父老,而差點毀掉了一個家庭。其實對于父母親而言,有什么比得上看到自己的子女健康安靜的生活更重要呢?昌隆公娶妻生子,自始安居樂業,就他這一脈,現在已有后世子孫約200人了。他當年歸來,雖然沒有像我的另一位在上世紀四十年代外出謀生的族親“荒公”一樣,在改革開放之年,以七十歲的高齡,西裝革履,帶著一個十余人的家庭從新加坡衣錦還鄉。但昌隆公畢竟還是回來了,這是情感的回籠,一種生的希望的失而復得,同樣彌足珍貴。

前年,父親同我說起村里的一件事。說阿根你還記得嗎?他不知哪去了。阿根是個單身漢,村里的人多叫為“瘋根”,他父母早死,在那個物質匱乏的年代,他常常撿別人丟掉的死雞死鴨回來吃。但我從來就沒覺得他是瘋,最多是智商低弱一點而已。我外出念書,直至工作后,每次他在路上看到我,就遠遠地喊我的乳名。我的乳名很久沒有人叫了,或者在他的記憶中,我與小時候并沒什么太大的區別,我與他之間的關系,與流動的時間是無關的。每次,我叫他一聲“根哥”,他都很知足開心的樣子,傻傻地笑著。估計村里沒有幾個人叫他“根哥”的。他也不知同我說什么,在我的印象中,問得最多的是“吃飯了嗎”,不管什么時間,上午10點或下午3點,他都這樣說著。一個60多歲的人,一個智力有點障礙的人失蹤了,對他來說,肯定是死路一條。但去年的某一天,回到老家的父親同我說,他到鎮里,看到阿根了。他扶著一個約70歲的老太,好像夫妻一樣。我忙問父親,你確定嗎?父親說:“千真萬確,我還叫他名字,他看了我,還‘嗯’了一聲,但那個老太太緊緊攥著他的手,示意他盡快離去,我再看一眼,他們已被裹挾并流散于人流中了。”父親告訴我,那老太太的眼神驚惶,好像怕他搶走阿根一樣。在我們村里,很多人都討厭阿根,而在這里,卻有人將他寵著,像寶貝一樣。父親同村里一些人說起這事,不過,沒有幾人相信,他們更愿意那是另一個人,因為“瘋根”是不會有人要的。但我是相信,并希望這是真的。一個60多歲的孤苦老人,可以找到自己的愛情,找到一個安穩的家,這是一個多么完美的結局。那天,我非常開心,并打心底里祝福他。甚至,我也希望自己在某一天,在某一個城市,在某一條道路上可以遇到阿勇,就像父親遇到根哥一樣。我知道,就是再過三十、五十年,我們一定是彼此一眼認得的。

電影《尋夢環游記》中說到,每個人的一生有三次死亡:第一次死亡,是他的心臟停止跳動,肉身死去,這是生理上的死亡;第二次死亡,是他的葬禮,親朋好友都來正式道別,宣告一個人離開這個世界,這是社會學意義上的死亡;第三次死亡,是最后一個記得他的人死亡時,時光將他活過的痕跡完全抹去,那他就徹底消失,真正死了。按照這三種說法,阿勇第一次死去還沒有得到證實;他的第二次死去也是不成立的,因為他至今還沒有舉辦葬禮;而像我這樣的一大批認識他的人還活著,想著他,念著他,包括他自己的母親,因此,他的第三次死亡同樣是不存在的,故而,大姑媽堅定不移地說他活著,是有依據的。

大姑父去世時,他是帶著這個念想走的,當時在場的人都告訴他,阿勇將風風光光地回來,一定會回來。我們都在期待著。人都是要活在希望中,有希望才有未來,這是活著的大姑媽的未來。

一個美好的清晨,陽光柔軟地撫過寶安靈芝公園的樹、草、花,以及我們所有在這座公園里行走的每一個人,也包括就在這里散步的我。我停下腳步,看到一粒晶瑩剔透的晨露正掛在葉尖上,向我眨著眼。但我再走一圈回來的時候,卻再也看不到它了。晨露哪去了呢?這似乎是一個無聊無味的問題,但明天再看到另一粒晨露的時候,我肯定還是這樣追問的,如同面對一些莫名消失的人。

人間富貴花間露,紙上功名水上漚。草叢間一刻鐘,人世間該是好幾年了。我想著,像阿勇這樣的人,或許他是把自己藏起來了,已經升騰并化為水汽了,而我們則被晾在陽光下。我們是透明的。??

(本文刊用于《散文》2020年第四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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