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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的文學與文學的未來?

更新時間:2020-06-24 來源: 江南雜志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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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 ?景

時代正處在激烈的多元的變化之中。這種種變化,既有政治、經濟等因素的影響,更與技術的高速度發展有直接的聯系。人工智能的進展,基因生物技術的推進,還有最近新冠病毒疫情所帶來的沖擊,讓人們感受到存在的危機或主體的危機,也讓人們重新思考作家、藝術家和知識分子的職責與使命,重新思考文學與時代、未來的關系。毫無疑問,現實和未來將變得頗為復雜,人類既面臨著巨大的發展機遇,也面臨著深遠的風險挑戰。面對這種新狀況,有抱負的作家、批評家與人文學者會有一種認知上的迫切感。本期“非常觀察”欄目特邀文學批評家李德南先生主持,由他邀請相關人士就上述話題進行探討,展開各自的觀察與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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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南: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鄉土文學一直是中國當代文學的主潮,取得了巨大的成就。從文學與社會以往的發展軌跡來看,在鄉土文學之后,城市文學應該是順勢而生的文學主潮。可是城市文學這一后浪還沒來得及呈澎拜之勢,科幻文學浪潮就已涌至眼前,迅速成為廣大讀者、文學界與學術界凝視的對象。加速社會中“未來已至”這一新的時間圖景和世界圖景,需要有這樣的科幻熱;同樣不應忽視的是,城市文學在中國,還始終是相對隱匿的、面容模糊的存在,還沒有完成與現實相應的、相匹配的美學建構。您如何看待當下中國的城市文學寫作?城市文學有著怎樣的前景?您理想中的城市文學書寫應該是怎么樣的?

楊丹丹:中國當代城市文學始終存在一種二元對立的寫作思維:以鄉村為參照逆向講述城市,鄉村是前現代社會的遺留物,城市是現代社會的產品。在這種意識驅使下,城市文學講述的不是城市,而是鄉村的衰敗和頹廢,城市背后總是飄蕩著鄉村的幽靈;或者城市文學在精神指向上向后退,試圖在鄉村社會及其傳統倫理中彌合城市的精神創傷。這種寫作思維、寫作模式和寫作慣性使城市文學依附于鄉村,從而喪失了獨立的品性。城市文學的獨特品性應該呈現在三個向度上:一、獨特的空間構建。城市文學中應該有著十分鮮明的空間符號及其表征體系,這些空間符號具有顯著的差異性、階層性和區隔性,在文化屬性上只歸屬城市,與其他無關。例如,巨型工廠、超級單位、大型社區等空間及其背后的現實情況、歷史邏輯、文化機制和未來趨向應該是城市文學講述的重點和核心;二、獨特的生活經驗。城市文學不應拘泥于“由鄉入城”和“由城返鄉”的經驗表述,更應該關注中國城市化進程中產生的北京、上海、廣州、深圳這樣的巨型城市內部獨特的生活經驗。這種生活經驗所體現的“城市性”既有中國的獨特性,又具有普遍性。例如,城市中的“新窮人”的生活經驗;三、獨特的文化屬性。城市是社會現代化進程的產物,必然有獨特的現代文化屬性。商品化、市場化、世俗化、技術化、理性化、科層化等基本文化特性是城市文學內在的文化支撐,城市文學書寫必然要展現出這種文化屬性。隨著中國城市化進程的疾速推進,傳統鄉村社會和農民會逐漸消失,城市會成為社會主體。在這種情境下,城市文學會成為當下文學創作的主流和主潮,當代文學發生的重要文學事件都會圍繞著城市文學展開。但重要的前提條件是,城市文學內在的審美能力要實現質的突破,突破現有的寫作困境和局限。

徐 勇:我同意您的這個看法。“城市文學在中國,還始終是相對隱匿的、面容模糊的存在”,但這里的“模糊”,在我看來,其原因在于城市的主體性始終不明。當城市文學在二十世紀八十年代被提倡的時候,是與文化熱相伴始終的,這導致了城市往往成為“文化”的符碼式存在,這是“去政治化”語境下的城市文學,城市書寫充當的是“告別革命”的邏輯。而隨著九十年代的到來,市場化和城市化進程的加快,城市又成為欲望滿足的容器和場所,其面目再一次變得“模糊”不清:城市與城市之間的區別變得可有可無,城市成了鋼筋水泥的森林式存在。這種狀況,在二十一世紀和全球化時代的懷舊語境下,改頭換面成另一種形態,即城市也可以成為“鄉愁”的寄居所:尋找逝去的城市或城市的歷史成為城市文學寫作的熱門話題。這就又回到了文化尋根的邏輯。可以說,只要城市文學解決不了“何謂城市?”的命題,城市文學的面目就始終是模糊不清的。這一問題又是與另一個命題聯系在一起的,即城市的地域性命題。如果說鄉土寫作有其地域性差異的話,那么城市寫作也應有地域性的差別。只有這樣,城市才能真正建構起其具有情境規定性的主體特征,這樣的城市文學才是真正理想狀態的城市文學。

陳 謙:當下高速發展和變化的中國帶給我的沖擊和震憾難以言表,我常跟人說,如果巴爾扎克生活在今天的中國,他會有多少東西可寫,他要樂死的!遺憾的是,我卻沒看得比較有份量的城市文學作品,當然,這可能與我有限的閱讀量有直接關系。作為一個寫作者,我不太關心“流派”的走向。我更看重的是文本自身的質量。我覺得稱得上是“文學”的作品,都應該關心人心和它的異想,寫透它們,參透它們,作品就站起來了。城市文學不可能有例外。

黃驚濤:說實話,我對當下的中國城市文學寫作關注甚少,這一方面來自于我閱讀的偏狹,一方面更源于我的價值觀偏見。我一向認為好的城市文學不僅僅是關于城市的“工作與時日”的記錄,不僅僅是關于城市生活場景的描述,而更多的應是人的現代性、人的精神生活的現代性乃至后現代性的呈現和思考。目前很多城市文學還停留在職場小說、偵探小說、打工文學的鏡像階段,很多甚至是“鄉土文學”的遷延、遷移,只不過是把生產和生活場景換到了城里、不栽莊稼栽高樓而已。很多城市文學里面充滿了前現代的陰謀套路和粗鄙的欲望書寫。當然,很大程度上不能怪我們的作家,因為我們很多真實的城市生活本身就沒有脫離叢林法則,很多城市人的內心還沒有成長出細膩、細密和繁復的那部分。中國城市文學的成長有賴于城市本身的成長和書寫者的共同成長,但是一個作家有必要站在更高的位置去觀測那些人心上的新進展,有必要去洞察那些比廣告牌上的霓虹燈更亮的光芒,或者說有必要去思考那些光芒是如何被熄滅被遮蔽的。城市文學應該成為未來中國文學的主流。隨著人口的大規模遷移、水泥的擴張和鋼筋對我們身體的嵌入,城市會成為越來越多的人生活與心靈的容器。這種大規模的巨型鏡像我們無法回避。

劉洪霞:城市文學寫作是由于中國的城市化進程而出現的文學潮流,是對中國當下環境狀況的發聲,因此說城市文學的出現可以尋找到它的邏輯源頭。但是因為科學技術的迅速發展,科幻文學也在當代文壇上嶄露頭角。似乎呈現出科幻文學與城市文學一爭天下的局面。然而,事實上,城市文學與科幻文學并不是相悖的,二者之間是相互關聯的,城市甚至是科幻文學發生的場域。例如郝景芳的《北京折疊》,北京這座著名的城市與科幻相遇,碰撞出了思想的火花。科幻文學卻無法與鄉土文學達到交集,科幻文學顯然不可能發生在鄉土文學中。當下中國的城市文學寫作,并沒有達到完全成熟的狀態,還有著巨大的上升空間。因為鄉土文學的歷史由來已久,而悄然登場的城市文學還沒有做好足夠的準備。當代作家對城市文學的書寫,仍然存在隔膜感和陌生感,因為鄉土文學所經歷的時間過于久遠,深深地扎根人們心中。比如現代作家魯迅與沈從文,當代作家莫言,他們都是鄉土文學寫作的代表,鄉土才是他們的家園,才是他們寫作的重點。當然,當代文學中書寫城市的也不乏佳作,如王安憶的《長恨歌》中的上海、金宇澄的《繁花》中的上海、葛亮的《朱雀》中的南京,他們是以一種家園的意識書寫城市。那么,隨著城市的不斷發展,城市對人類越發地重要,作家會把城市作為家園的書寫對象,對城市的書寫也會趨于豐富和深刻。城市文學也會像鄉土文學那樣,在未來時間里長期地占據著文壇,成為文學創作的主潮,自然會產生優秀的作品。

馬 拉:在我看來,科幻文學不能和城市文學、鄉土文學這兩個概念放在一起談論,它們涵蓋的范圍不一樣。城市文學和鄉土文學更多地指向敘事場景,而科幻文學可以在任何一種場景之下發生。僅就城市文學和鄉土文學而言,我愿意將未來這一票投給城市文學。原因非常簡單,鄉土文明的時代過去了,挽歌也唱了很多年,鄉土文學必然會成為博物館文學。再者,從世界文學史上看,鄉土文學從來都不是主流,文學作為一種消費品(這個說法可能不招人喜歡),一直都熱衷于都市。中國鄉土文學近百年的興盛,有著復雜的政治原因,它不是自然生長的結果。在年輕一代作家的作品中,城市不再是欲望的符號化,它具有貼身的場景功能,日常化讓城市文學回到了正常的位置,變得真切可感。只有當城市不再是欲望對象,而是生活日常,城市文學才會開始生長。實際上,它已經長得很好了,只是有鄉土文學這個大哥在前面,它還不太受人尊重。

陳崇正:過去幾十年城市化的進程不一定會催生城市文學,城市生活推出的是電影和游戲。相反,我看到的是純粹鄉土文學的徹底凋亡。未來相當長的時間內,最純粹的鄉土和城市都不太可能生長出好作品,題材領域一定是長期處于城與鄉之間,比如城中村,比如村里的城里人。這樣的狀態,一直會延續到城鄉二元對立的概念消失。

馮 娜:我認為科幻文學的迅速興起是與這個時代科技發展同構的,這種基于“未來世界”的書寫在日新月異的現實世界中更能帶給人一種“先驗”的體驗。而城市文學是一個更加復雜、幽深的現實書寫,中國的城市文學基礎是相對薄弱的,城市文化的興起從歷史上看也不算太長——也正是如此,城市書寫還有很廣闊的空間值得作家去發掘。我理想中的城市文學應該具備復合的、現代建筑般的結構;能透過鋼筋水泥的城市森林看到陽面和“背陰”面,真正進入“人”的世界。另外,有意思的是,我突然想到郝景芳的《北京折疊》,我倒認為這篇作品是一部現實主義的城市文學,而不是科幻小說。

文 珍:就我目前所觀察到的,城市文學仿佛已經日益變成了當下文學的主流,現在文壇比較活躍的中青年作家大多都在城市接受教育,留在城市工作,在城市定居,即便出生于農村,也早已離鄉多年,很少有直觀的當下鄉村經驗。我記得出版第一本書《十一味愛》時,我的導師曹文軒先生給我寫序,語多美言,說中國正需要更多這樣的城市小說,大概那個時候在曹老師看來,鄉土文學還依然占據主導地位;九年過去了,越來越多的刊物編輯、寫作者和文學評論者都開始頻繁地討論城市文學,所謂“城市文學”已成顯學,日后只會越來越發揚光大,各種風格和路數日趨豐富,所以德南說的尚未完成與現實相應相匹配的美學建構,也許很快就會有從量變到質變的大變局。倒是有一個問題是更迫近的,就是當下城市變化得太快,自然也給有志于書寫現實、把握時代脈搏的寫作者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我理想中的城市文學樣式也沒有一個定論。就和所有文學一樣,似乎只有好壞之分,沒有題材之別。

李 唐:因為我從小生長在城市,毫無鄉村生活經驗,因此幾乎無從對比。其實在閱讀或是寫作中,我從沒有想過哪些究竟是“城市”“鄉土”還是其他什么。在我有限的感覺里,城市與鄉土最顯著的特點是人與人的交往方式的區別。鄉土社會,人與人之間有較深的勾連,甚至能夠追溯到上幾代;而在城市里,人與人的關系多是“偶遇式”的,比如你的朋友和同事等等,彼此的關系是流動的,可能由于某個原因,就再也不會見面。你可能跟一個原本毫無瓜葛的人因為一些緣由十分親密,而對門的鄰居住了好多年,連姓什么都不知道。對于中國社會而言,城市的這種人際關系是外來產物,積淀原本就不深。真正的城市化進程至今也沒多少年,城市本身還處在摸索階段,更不用提文學了。按照我個人的感覺,中國的城市還處在鄉村與城市之間,比如經常有人說北京是個“大型城城鄉接合部”,我認為挺精準的。隨著城市的發展,城市文學也會迅速發展,這是必然的。拿我自己來說,我只在城市中生活,除了城市也不太會寫別的。不過,我個人心目中的城市文學不是單純表面上的對于城市景觀物化的書寫,而是一種更多元和世界性的表達。它將融合和包容各種思想與風格,甚至超越民族與國家的界限,而這也正是城市精神的體現。

姚瑞洋:跟成熟的鄉土書寫相比,當下中國的城市文學寫作還處于萌芽階段,或者說過渡階段。如果以生活的形態為界定的標準,中國的當下生活最早恐怕也得從1980年代算起,爾后隨著現代化、城鎮化的高速進程,才有了我們當下的城市生活。現在的城市文學生長于這條生活河流之上,中國當代城市文學至多也只是發展了三十多年,當然還很年輕。而且,中國的現代化仍在高速發展,城市生活的諸多問題仍深埋在城市人的心間,如薛憶溈“深圳人系列”的出租車司機,偌大的深圳也無法給他一個家,無法讓他獲得內心的安寧,最終還是要離開。我理想中的城市文學應該要在這個維度上長驅直入,把城市人深埋心間的問題挖出來。


2

李德南:承接上一個問題,您如何看待當下的科幻文學書寫?您理想中的科幻書寫應該是怎么樣的?

文 珍:去年,也就是2019年,一度被稱為中國科幻元年。從年初的《流浪地球》開始,一整年國內外各種科幻電影紛紛上映,國產科幻電影也展現了長足的進步;與之相對應的,是科幻文學,尤其是名家如劉慈欣等的著作日益成為電影改編的熱門IP,受此潮流影響,感覺科幻文學風頭一時無兩。但我可能是一個比較慢熱的——雖然我高中的時候物理成績很好,一度也拿過理科的年級第一,但是因為后面從事的工作和科學研究無關,所以總覺得科幻文學隔行如隔山。事實上,我相信對于大多數轉行或試水科幻文學書寫的同行來說,大概都是如此,在科幻文學界也向來都有硬科幻、軟科幻之爭。我自己的淺見是,硬科幻向來強勢有其理由,因為科技日新月異,其實對寫作者的專業性要求更高,如果所謂軟科幻完全脫離科技前沿而強行“文學”,第一容易讓懂行的人輕視,第二也與非科幻文學相差不遠,甚至因為題材方面的取巧,寫作者更容易降低對文學品質本身的要求。我理想中的科幻書寫,應該是至少有能力預測部分的未來的,甚至包括了很多倫理學和哲學層面的議題。它應該科學、嚴謹,富有前瞻性,同時也不可降低對文學性本身的要求。比如特德·姜的幾本小說我都很喜歡。有一類架空的科幻小說其實也挺有趣的,比如道格拉斯·亞當斯的《銀河系搭車指南》,但這一類就不是我理想中的科幻文學,而更接近傳統文學中的寓言,和卡爾維諾的《宇宙奇趣全集》一樣。

黃驚濤:當下的科幻文學正在呈現出某些讓我心儀的特征:隨著一小部分的科幻作家開始放棄原有科幻元素的大規模堆積,而去關注“人”的心靈,關注“人”的命運,在宏大敘事與微小生命之間建立起更加真切、更加有血肉的縫合,科幻文學越來越變得“反機器”“反故事”,有了凡人的溫度。在審美上,我還是偏向喜歡凡爾納那種傳統的科幻敘事,因為那時候的天空是明亮的,熱氣球掠過的大地覆蓋著一片金黃的田園色彩,這種童年閱讀的記憶是對我們現今生活的一種鄉愁式補償,不過,我理想中的科幻文學則是伊塔洛·卡爾維諾《宇宙奇趣全集》和特德·姜《巴比倫塔》那樣的:古樸,奇妙,或者與信仰結合在一起,具有思維上的變形。

徐 勇:科幻文學從其誕生之日起就與城市這一特定空間“扭結”在一起:科幻文學敘事的邏輯起點是在城市。或者還可以說是城市的形成所帶來的科學發現促進了科幻文學的興起,這也使得科幻文學更多具有城市文學的特征,不論這里科幻文學的故事發生背景是在哪里。科幻文學始終是帶著城市的眼光看待一切的,科幻文學具有超越具體城市的城市性特征。就科幻文學與城市的關系論,我認為理想中的科幻文學需要回答的問題應該是這樣的:即如何使得科幻文學重新回到地域的規定性上來?如何使得科幻文學具有“在地性”內涵?這一“在地性”中就包含城市的地域特征、差異性內涵、城市的歷史、當下和未來等等。

楊丹丹:中國當下科幻文學取得了很大的進步,出現了劉慈欣、何夕、王晉康、韓松、王威廉、陳楸帆、江波、潘海天等眾多科幻文學作家,并得到世界文學的認同。但不可否認的是,當下科幻文學寫作仍然存在難以突破的瓶頸,科幻文學是“科”+“幻”+“文學”,在某種意義上,“科”指涉的是一系列的知識體系,“幻”指涉的是豐富的想象力,“文學”指涉的現實社會功效。但當下大部分科幻文學作家缺乏對某個領域內知識體系的掌握,傳遞出來的是知識信息而非知識體系;缺乏真正的想象力,展現出來更多虛構能力,但虛構和想象之間存在本質區別;缺乏現實批判力,把現實世界和想象世界之間的界限劃定得十分清晰,從而使小說呈現出封閉性。因此,理想的科幻文學應該是建立在某種知識體系之上,依靠作家的想象力,講述異域空間的故事,但根底仍然駐扎在現實生活中,具有解決社會懸而未決問題的能力。

陳崇正:要看到近幾年的科幻熱潮并不是因為科幻文學本身帶來的,而是因為人們對當下現實和未來之間關系的關注。更具體地說,是因為科技特別是人工智能的發展,讓人們的視線從當下轉向未來,期待科技能加速我們的生活,改變我們的生活。最理想的科幻書寫,應該是面向未來而立足當下,應該不能脫離對當下生活和人類永恒話題的追問。換言之,我們不能假想一個全新的問題而忘記人們持續關注的現實,以及由當下現實所引發的諸多復雜的情感和哲思,更不可能繞開人類生活、愛和死這樣的母題。

馮 娜:當下的科幻文學似乎也呈現出很多“流派”和“分支”,有技術派的“硬科幻”,有人文派的“軟科幻”,等等。我從小時候閱讀科幻作品就一直有一個觀點:其實沒有任何人類的想象超越了我們基于的現實。所有科幻的書寫都是基于當下對未來的一種想象,所以一段時間后,我們也會看到很多科幻片段成真了。我認為當下是科幻書寫的好時機,因為科技信息爆炸式發展,必然促動很多書寫的“機關”。我理想中的科幻書寫,首先需要具備一個相對系統、完整的宇宙觀,能夠切實觀照人類命運共同體的處境和出路。

劉洪霞:從中國科幻文學發展史的框架中來看待當下的科幻文學書寫可能是一個比較好的角度。中國科幻文學經歷了清末民初時期、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時期和九十年代以來三個時期。前兩個時期的科幻文學被綁架在科學技術之中,相信科技是一種高級文明的指引,能將低級的人類社會帶到光輝的彼岸,而九十年代以來的科幻文學則推翻了以前的觀點,他們并不相信科技至上的社會就是完美的結果,科技的發展也可能帶來某種毀滅。因此說,當下的科幻文學只是一種類型文學,科技不是目的,而是某種素材,營造了科技的藝術氛圍,為小說的架構服務,增強了趣味性和可讀性。更重要的一點是,科幻文學的未來性是直指當下的,對當下的科學與人文價值關系提出思考,向未來提出思考,但是向現實觀照缺憾,也就是說,當下科幻文學的在注重敘事技巧的同時,更關注的是它的思想內核,逐漸淡化功能性,思想性是當下科幻文學的重要聚焦,例如科幻電影《流浪地球》《上海堡壘》《被光抓走的人》都是以科幻為抓手,揭示的是人類社會的隱憂。

李 唐:科幻文學我挺感興趣,雖然涉獵不深。中國的科幻文學總給我一種印象,就是單純從文學層面,還有欠缺。比如臉譜化的人物,糟糕的對話,幼稚的描寫比比皆是。這些都會削弱科幻文學作者所要表達的力度。我理想中的科幻是將文學性更好地與科幻內容相融合的作品,就像是錢德勒《漫長的告別》,雖然披著犯罪小說的外衣,但剝離其題材屬性,仍無愧于文學經典之列。

陳 謙:科幻文學是類型小說的一種。它多半具有類型小說的通病,就是對“人心”的觀照其實比較欠缺,這是我對科幻小說不太關注的原因之一。我期待出現一種有文學小說特質的科幻作品。

馬 拉:我看得不多,但我不喜歡這種炒股似的概念寫作,沒什么意思。寫科幻,我覺得真要懂點科學,有科學觀念,這個并不是所有人都行。

姚瑞洋:科幻文學與城市文學一樣,是未來文學的一種可能性,是生活與想象在鄉土式微的時代空檔上的一次結合。科幻文學當然要有炫目的科學技術,要有超越當下實踐的生活載體,但不管科技超前到何種程度,人的文學可能都不應背向道德的星空,《三體》就是一次值得肯定的探索。太空時代里的“自然選擇號”星艦依然要面對人性與良知的拷問,是自我滅亡還是掠奪附近星艦以存活自己?


3

李德南:在更遠的未來,您認為還會出現新的文學主潮嗎?如果會的話,可能會是怎么樣的?

李 唐:我不太相信會有新的文學主潮,除非社會結構發生了巨大改變。但近些年確實有個趨勢,就是文學與非虛構的結合,以挪威作家克瑙斯高《我的奮斗》為代表,讀者喜歡看“更真實”的文學作品。雖然這個方向目前并不是我的興趣所在……

楊丹丹:在未來,一定會出現新的文學主潮。因為,新媒體、新技術對社會領域的廣泛介入必然會產生新的社會現象,新的社會現象必然催生新文學,新文學的集中涌現必然產生新的文學主潮。人工智能寫作可能會成為新的文學主潮。

馮 娜:會。未來時代的讀者是基于互聯網技術成長的一代,他們接受的閱讀方式和內容都將出現很多新的可能,未來會出現讀者“倒逼”作者寫作的情形。“新的文學主潮”,如果是基于傳統文學來界定的話,我個人認為這種界定可能快要過時了。

馬 拉:會的,肯定會的。我猜應該是人與自然這種,講如何與世界好好相處。

陳崇正:很難預判未來。但我覺得應該會出現更宏大的世界觀和更細化的情感類別,兩者的極端或者交集,會有偉大的作品。

徐 勇:肯定會出現,一個時代自有一個時代的文學主潮。這個不好預測,但有一個趨勢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如何在類型化的文學發展趨勢中重新思考“人性”命題和“文學性”命題,對這些命題的回答,可能孕育出新的文學主潮形態來。

劉洪霞:當然會,這是毫無疑問的。肯定回答這一問題的前提是,文學會不會消亡。文學是不會消亡的。即便文學創作呈現的狀態、樣貌會發生變化,但是文學藝術會隨著人類歷史的發展而發展。那么,新的文學主潮一定會在更遠的未來出現,那是我們無法想象的未來文學,因為歷史不是一成不變的,隨著社會環境與狀況的變化,會出現反映這一社會歷史狀況的文學創作出現,并形成相應的文學潮流。這是經歷了歷史證明的事實。數千年前的文學創作者無論如何也不會想象到今天的文學主潮。當然,目前無法具體地想象和描繪未來的文學主潮究竟是什么樣態,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文學仍然是要反映社會文化、文明環境與歷史進程。

文 珍:這個我沒有認真想過。我想,在任何時代,關注人的生存困境、關注現實的荒謬的文學,都應該葆有價值。

陳 謙:從絕對意義上講,肯定會有新的文學潮流的出現。但它會以什么樣的形式出現,我就不猜了。因為人類對未來的預言多半是不準的。

黃驚濤:真的無法預測會出現什么樣的文學主潮,對于我們無法置身其中的時代,我們的想象力顯然是不夠用的。

姚瑞洋:未來會出現新的文學主潮,而且我認為這個新的主潮就是城市文學。相較于科幻文學或別的什么文學,城市文學是有扎實的生活根基的,中國的城鎮人口已經超過了農村人口,鮮活的生命不斷涌向城市、城鎮,甚至很多人出生就是城市人了,他們一出生就過上了“吃得飽、穿得暖”的生活,他們的生命還會有什么焦慮?并不是說當下沒有一個生活落魄的人,只是像方方《涂自強的個人悲傷》那樣的困苦潦倒已經不能代表當下或未來生活的情狀了,現在我們要發掘的應該是“小康生活”中隱藏的悲劇,那些一出生就“吃得飽、穿得暖”的城市人的生活經驗和生命困惑可能會把城市文學推進文學史的主潮。


4

李德南:對于一個寫作者來說,讀和寫都是其工作和生活的重要部分。您本人更愛讀紙質書還是電子書?新媒介和新媒體在知識和信息的攝取上對您有產生重要影響嗎?對文學的閱讀感受和理解是否有因載體的不同而存在差異?

劉洪霞:作為一個文學研究者,需要大量的閱讀與寫作,雖然身處數字化的環境之中,我仍然愛讀紙質書,同時我也并不排斥電子書。兩者同時可供選擇時,我還是會選擇紙質書,畢竟這是多年來養成的閱讀習慣,不會在一朝一夕之間將其完全丟棄。不可否認的是,新媒介和新媒體在知識和信息的攝取上對我產生了重要的影響,可以快速和便利地獲取知識與信息,這對我的閱讀和寫作提供了很大的幫助,起到了積極的作用。然而,不可忽視的是,也同時產生了問題,正如一枚硬幣的正反面,那就是海量的、碎片化的以及真假難辨的信息,也對我構成了某種程度上的困擾,需要我花費時間和精力去辨別、篩選、判斷與處理,無形中也降低了工作效率,這是它消極的一面。對文學的閱讀感受和理解當然會因為載體的不同而存在差異,閱讀文學作品是非常注重感受的,不同的感受甚至會影響到對作品的理解。對紙質文學作品的閱讀感受明顯不同于電子書,閱讀一本紙質書是有節奏感的,仿佛在聽一曲交響樂,有開端、發生、高潮與結局,而電子書卻無法提供這種節奏感,電子書的世界仿佛都是規劃統一的,沒有感受到生命感的律動,也就很難享受到藝術的感動與觸動,深入地品味與思考成為一種奢侈。

陳崇正:兩者都讀。最好的書,最好兩者都有;再次,經典最好是紙書;不重要的書有電子版就行,畢竟房子太貴,放不下。新媒體主要提供信息,無法進行深度閱讀,而且太占時間了。閱讀載體的改變會作用于文學整個產業,但其實并不存在紙質和電子的此消彼長;真正此消彼長的是紙張和屏幕,新媒體、視頻和游戲等在屏幕上擠占了閱讀的時間,改變了注意力投注,才是最要命的。

陳 謙:我如今越來越適應電子閱讀了。電子書攜帶方便,相對更環保,值得提倡和普及。新媒體和新媒介帶給我們的新資訊無論是數量還是內容,都比傳統媒介所能提供的更多,更快捷,我個人是深受其影響的。但如果要講文學閱讀的感受和理解,這完全是由個人的資質決定的,與內容載體并沒有本質的關聯。

黃驚濤:前幾年我還是一個書架愛好者,現在則完全是一個電子屏前的“觀眾”,以至于到了即便家里有一本紙質書也還要下載一個電子版進行閱讀的地步。我的知識、信息攝取幾乎完全有賴于互聯網方式,我甚至覺得電子版讓人有一種很舒適的美學“光線”,當然,前提依然是按照書本排列設計的形式。

馬 拉:我讀紙質更多。有意思的是,我讀的紙質書一般都是比較專業的文史類圖書,新媒體上我經常讀一些科學的,再加上文史資訊類的小文章。比如,我關注了很多文學公眾號,一般都是當資訊瀏覽,了解下文學現場。真要研讀小說和文論,我要紙質。這只是個人習慣問題,還有身體原因,畢竟我到了看手機看久了眼睛不舒服的年齡。

李 唐:我基本只讀紙質書,除了曾經因為上下班時間過長,為方便起見在手機上讀過一些書。電子書容易讓我分神,眼睛也更容易疲勞。而且我喜歡有實體的東西,書本身也是一種藝術品,所以才會有藏書家,電子書剝奪了這一樂趣。我的工作正好就是新媒體行業,但所謂新媒體對我產生不了太多影響。書里的內容遠比看一篇公眾號爆款來得深刻。

馮 娜:紙質,我本人也在圖書館工作,每天需要接觸大量紙質書,這是一種習慣的養成。新媒體對我有重要影響,譬如我在一兩年前已經使用網絡平臺授課;新媒體改變了人類的生活習慣和生活方式。我曾經認為對文學的閱讀感受和理解確實會因載體不同而存在差異,所以我也一度固執地認為紙質書更能讓人體會到閱讀的快感等,但我的觀念漸漸在轉變,可能人們只是依賴一種習慣、強化了這種習慣帶來的優勢而已。載體的差異并沒有我們想象的那么多,而人類是很容易被科技馴化的。

文 珍:我以前是一個紙質書重度依賴者,但從去年開始起已經習慣在微信讀書上隨手找書了,也會用新浪和百度的網盤存放PDF格式的電子書。當然,特別喜歡的書,還是應該看紙質版,可以反復翻閱。

徐 勇:更愛讀紙質書。新媒介和新媒體肯定會產生新的文學生態,包括文學形態,但我認為其中某些根本的東西是不會改變的,比如說文學總是要講故事的,文學總是要作用人的感情的,等等。

楊丹丹:由于個人原因,我比較喜歡閱讀紙質圖書,因為,紙質圖書更容易讓人產生強烈的浸入感,更能營造一種讀書的“儀式感”和“崇高感”,從而更能激發人與書之間的精神交流和思想碰撞,但在日常生活和工作中接觸電子書較多。毋庸置疑,新媒體和新媒介拓展了知識和信息獲得的渠道,提升了獲取知識的時間、領域和密度。例如,大數據分析技術在文學批評領域的運用,極大地提升了文學史料的辨識率、分析率和應用率,100萬字的文學史料,人工智能數據分析工具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完成。對一部文本的理解并不會因為載體的不同而產生很大的偏差,只是感受力和審美力會出現延遲。

姚瑞洋:我更喜歡讀紙質書。新媒介和新媒體在知識和信息的攝取上對我產生過重要影響;對文學的閱讀感受和理解不會因載體的不同而存在本質差異。


5

李德南:在您看來,未來文學的生產方式可能是怎么樣的?

楊丹丹:在未來,傳統的文學生產力、文學生產關系、文學傳播和接受方式都將發生根本性顛覆。現階段可以預見的是人工智能技術已經對文學生產方式產生了重要影響,在文學寫作主體、寫作方法、寫作工具、傳播方式等方面產生了明顯的裂變。隨著新媒體、新媒介和新技術的不斷更新,文學生產方式是必然趨勢,應該呈現出一種“融合”生產方式的樣態。

陳 謙:現在談得比較多的是AI等高科機手段對未來文學產生方式的影響。但我覺得,人類大腦最具創造性的特質,比如那種在外界隨機刺激下突發奇想的靈感爆發,是難以被機器代替的。它可能可以通過學習和訓練逼近,但難以取代。所以在獨創色彩濃重的領域,人在未來應仍有用武之地。

劉洪霞:在未來,雖然科技還會繼續發展,但人工智能寫作終究只是一種輔助,未來文學仍舊需要詩性之光,因此文學的生產仍然來自于人的頭腦,而非人工智能。但是二者之間也可以達成某種和解,文學創作需要人的頭腦和人工智能的良好合作關系,但是人的頭腦仍然是主導地位。

黃驚濤:早在2015年,我做了一個公眾號就叫“未來文學”,那時候我只是思考了“未來文學”的審美形態和應有的價值觀,但并未考慮過未來文學的生產方式會是什么樣的。未來文學(小說)或許會進入機器提供創作基本面即故事編織由機器來完成核心框架的時代,再合以人的集體連綴與修補,文學將更具有“長河”的特征,但我認為,真正好的“未來文學”將依然是個體的手工作品,它的“好”就在于具有不完整性和弱點,好的文學都應該有弱點,有局限,因為人就是如此。

文 珍:所謂生產方式是指寫作者的生產方式,還是出版者的生產方式?前者我覺得應該不會有太大改變,后者的話,我想將來也許有一大部分書籍都會變成電子書,最多按需印刷吧。紙質書更接近收藏品和禮物。

馬 拉:口述式寫作,復雜的文學修辭被簡潔活潑的口語代替。

李 唐:應該跟現在沒有本質區別,最多載體有所改變。但即使是音樂領域,現在還是有人會買黑膠唱片。

徐 勇:多元化和多層次的存在吧。有各個層次的文學形態,滿足不同層次的人群的需要,既彼此共存,又相互影響。

馮 娜:多媒體、立體化的。產出和輸出方式都將呈現多元化的方式,包括音頻、視頻等。

姚瑞洋:我覺得未來文學的生產方式可能是文字、聲音與虛擬立體影像三位一體的。

陳崇正:這個無法預判,但我期待新的技術和媒介的出現,能夠徹底幫助創作者。


6

李德南:您覺得未來的閱讀方式大概會是什么樣的?在未來,您最希望您的文字被誰閱讀,或者說,您認為未來的理想讀者應該是怎么樣的?

徐 勇:在未來,分層化和區域化會越來越明顯。時空和語境的不同,會決定用什么方式閱讀。理想讀者很多時候是特定情境下的產物。場合的不同或者說閱讀目的不同,會決定閱讀的不同形態,比如說地鐵里或高鐵上的手機閱讀(即使讀的是名著),產生的就是一種即時性的閱讀,而如果在這樣的空間中閱讀紙質文學名著,其形成的讀者則意味著是理想讀者,在今天,理想讀者很多時候是一種儀式化的情景下產生的。

我寫作,尋找的是知音。所以我的理想讀者就是對我所關注的問題有同樣興趣的人們。

文 珍:還是一個字一個字讀吧。我小時候一度很羨慕那種植入一個芯片,無數本書就自動輸入頭腦的讀書方式,尤其是在背不完知識點的考試前夕。長大后就不太羨慕了,還是希望自己當一個肉身凡胎的人。我也沒有怎么具體地想象過我的讀者,一定要說,我當然希望能夠遇到更明白我的讀者。未來的理想讀者,大概是接受過更高等教育的一代人吧,如果他們還愿意讀小說,我希望我的小說能讓他們滿意。也就是說,我對讀者沒要求,只對自己有。

陳崇正:閱讀群體必然繼續細化。只希望精英化的閱讀依然存在,沒有被完全消解和破壞。我的理想是五千讀者持續在讀,新舊交替一直存活。這樣的理想有點天真,但文學不就是得天真點嗎?至于他們是什么人,讀完會不會罵我,能讀到什么,我一點也不想知道。

楊丹丹:可預見和想象,未來的閱讀方式可能是人機互動,智能機器根據個體閱讀訴求推送相關內容,在傳播媒介上完全實現電子化。由于專業性要求,本人文字的理想讀者仍然集中在文學批評群體內部。但最理想的讀者是文學批評群體之外的普通民眾,如果專業性文字能夠被大眾所閱讀和接受,證明文學批評本身存在的現實價值和意義。

黃驚濤:未來的閱讀恐怕更多的是通過電子介質來完成的,這是一個不可逆轉的方向。未來文學(小說)將無窮盡地被稀釋到可視化的產品之中去,文學將不一定以文字集合的方式而普遍存在,甚至成為很多市場強勢產品的附庸(這不一定是壞事,恰恰是它增加了自己的宿主,從而更有傳播性)。我希望我的“理想讀者”是那些仍然對文字的無規則排列組合感興趣、對言不盡意的部分仍然保持好奇的人士。

姚瑞洋:未來的閱讀方式可能是置身其中的虛擬現實式閱讀,讀者只需摁下一個按鍵,作品的聲色世界就會在眼前呈現。我沒有希望我的文字被誰閱讀,文字寫下來之后我就是被動的了,但凡能夠從我的文字中找到共鳴的讀者就是有緣人,我等待他們出現,沒有希望他們是誰。

馬 拉:應該還是視覺閱讀占主流,畢竟有聲閱讀麻煩些。我最理想的讀者是與我價值觀有著嚴重沖突的讀者,我希望通過對我作品的閱讀,能讓他知道他不喜歡的人怎么想。

馮 娜:立體化閱讀,全面激活人的“五官”體驗。我的未來讀者可能是人工智能吧,當它們習得了深度學習能力。

劉洪霞:由于科學技術的發展,未來的閱讀方式必然是多元的,未來必將是一個更加包容的文化空間。我是一個文學研究者,相對于文學創作者,我的讀者應該是比較小眾的。如果可以假設,假設我是一個小說家,我希望我的文字在未來有理想的讀者,他們能夠讀懂我的文字背后的含義,能夠理解與懂得我所表達的思想,并能欣賞作品的文學審美。

李 唐:應該也沒有多少區別,當然是在“可見的未來”范圍內。未來的讀者應該與現在的讀者也不會有本質區別。我不相信人類的精神和理解力會有較大幅度的改變,有時只是包容與狹隘之分。


7

李德南:人工智能的發展,人類基因編輯等生物工程事件所帶來的沖擊,還有最近的“新冠”疫情,讓人們感受到或切身經歷了存在的危機或主體的危機,也讓人們重新思考作家、知識分子和藝術家的職責和使命,重新思考文學與時代、現實、未來的關系。在您看來,寫作者是否應該有充沛的未來意識?而對于人類的未來,文學的作用到底如何?

陳崇正:作家、知識分子和藝術家,其實是非常復雜而多元的存在,有人負責追尋真理,有人負責審美,有人負責提供善良的情感共振。當然,大師什么都提供,但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成為大師。所以我覺得認清自己的角色最為重要,別搶戲,別搶鏡頭,無論是在當下,還是在歷史的時間里,都是如此。沒必要因為當下出了大事,每個人都拼命演出。一個創作者,最重要的是將他手里的活做好,因為品質決定了一個作品會不會速朽。而一個作品,并不是書寫未來,就會有未來意識;相反,我們現在閱讀的大部分作品,都是書寫過去特定的歷史時期的,比如《紅樓夢》,我們依然能在閱讀中看見自己,依然可以產生共情,依然能看到時間中的盛衰悲喜。所以,如果說文學對于浩瀚的時間究竟意味著什么,那么我只能說它提供了一個標本。文學是人類生活的標本,里面包含了情感生活和時間記憶,也包含了一個時代的審美。

楊丹丹:清晰而強烈的未來意識是文學寫作者應具有的最基本的寫作意識之一,“未來意識”并不僅僅是指對未來世界和人類發展趨勢的虛構和想象,更是指文學能夠突破民族、種族、地域、地緣和時間的邊界,實現“文學共同體”和“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整合。文學對人類的未來而言,精神治愈和自我重塑功能永遠不會改變。

馬 拉:和充沛的未來意識相比,我更傾向于深刻理解當下。一個對當下現實都沒有深刻理解的作家,所謂未來意識不過是胡說八道。文學的作用從未改變,創造精神價值和情感方式并試圖規范它,以后也一樣。

李 唐:總覺得“面向未來”的創作有點奇怪,一個作者可以是面向未來的,但他不是非得擁有這樣的意識,更何況意識也不是說有就有的。將我們最真實的所思所想保留下來,同時不被時代潮流所局限,就是對于未來最大的作用了。

文 珍:我好像沒有什么未來意識。有時候會有點擔憂這個世界會越變越糟,只是又覺得,固然有很多風險我們難以預測,但同時也未必沒有轉機,比如說科技發展帶來的變化,是從事文學工作的我們很難預測的。這次疫情期間,我特別感謝的,就是堅持高效運轉的物流業,這里面很多工作也是由機器人完成的。所以我相信科技,也相信未來。而文學的作用絕不會越來越式微,因為在任何時代,人心都仍然需要情感,需要故事。

黃驚濤:一個寫作者應該立定現在,放眼未來,這樣才能讓文字活得更長久。就像我們生養兒女一樣,文學生養的目的在于,除了滋潤我們現有的生命之外,能給未來的人有一個更廣大的美好空間。文學有物質生產、行政命令永遠也達成不了的作用,那些生命中的喜悅尤其是哀傷的部分,那些光明尤其是黑暗,需要文學來闡揚和呼應。

陳 謙:沒有當下,何言未來?人類所有重大的隱憂都來自當下,所以“活在當下”并不只是有酒當歌,而應該是選擇對未來負責的生活方式,比如培養自己的環保意識,重視人和大自然的關系、人與動物世界的關系,這些對人類的未來都是非常重要的。一個有現代意識的作家,應該就這類問題提出自己的見解,并持續關注。

姚瑞洋:未必所有的寫作者都需要充沛的未來意識,從文學的角度來看,未來,或當下,或歷史,都是“裝酒的瓶子”,書寫人性中一些永恒的困境不一定要從未來這個角度介入;對于人類的未來而言,文學的作用在于把那些人性困境背后的思索與掙扎維系下去,讓道德不至于淪喪,讓良知不至于泯滅。

徐 勇:危機意識可能是將來的作家和文學寫作必須面對的問題,因此,某種程度上,如何處理、面對和敘述危機應是未來的文學所能起到的重要作用吧。

馮 娜:即使不是當下,寫作者從來都應該有充沛的未來意識。對于人類的未來,文學就是讓人不斷建設人文精神、思考和維系人在廣大宇宙中的存在。

劉洪霞:當然,一個嚴肅的寫作者的確需要一種充沛的對未來的前瞻性,無論是寫作手法,還是思想意識,這種未來意識使得他的寫作會擁有真正的價值,這種寫作能夠超越時代,即便是不被我們當前的這個時代所理解,但是大浪淘沙,終究會留下些什么。那么,這種未來意識來自于哪里呢,是憑空想象嗎?顯然不是,是對當下世界的總結與思考。目前,人們會覺得文學已經邊緣化了,甚至認為文學已死。而實際上,在數字化的時代,文學正在以各種變形的方式深入到生活的每一個細節中,文學真的沒有消亡,在未來也不會消亡。在“新冠”疫情中,日本捐贈的物質包裝上寫著詩句“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兩鄉”,江浙地區捐贈的物質包裝上寫著詩句“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不難看出,文學無處不在,它已經滲透到生活中的每一個角落。對于人類的未來,文學仍然是人的文學,反映人性,初心不改,是人類的重要的精神財富,不可或缺。


8

李德南:我們生活在一個加速度的時代,在這樣的語境中,您認為歷史感依然是必要的嗎?我們如何才能更好地認識世界和自我認知?

馬 拉:歷史感是唯一重要的東西。我們所有的認知都建立在歷史感之上,沒有歷史感就沒有過去和未來,也沒有自我。

李 唐:寫作者必然會有“歷史感”,因為沒有人活在真空中。刻意去追求“歷史感”,反倒要想一想,追求的是否是被塑造,或是被要求的“歷史感”?我一直認為,書寫的人本身就會成為時代的標本,他也會在書寫中認識世界和自我,只要思考得足夠真誠和深入。

楊丹丹:雖然現實生活時刻處于疾速變化的狀態,但我們仍然需要歷史感。歷史感不是向后退,而是在前行中不斷回望,尋找現實境況的內在歷史邏輯和外在歷史動因,只有把當下作為歷史發展鏈條和譜系中的一個節點和因素,才能夠真正把握和掌控當下,否則當下會變得虛空而虛無。個體對世界的認知是一個漫長而綜合的過程,個體在處理自我與歷史、時代和社會的關系過程中認識世界。實際上,自我認知是主體重塑的過程,在過程中主體精神空間是敞開的狀態,在敞開中對外界事物進行符合自我主體精神訴求的辨識,在辨識中否定,在不斷否定中重建。簡而言之,自我認知就是“自我否定—自我肯定—自我否定”的無限循環過程。

黃驚濤:沒有歷史感,一個作家根本無法寫作,文字、文學本身就是歷史的產物。文學的基本生產方式就是“記憶的浮現”。

認識世界,認知自我,是一個有追求的寫作者出發的理由,要一路通過學習和修為,不斷獲得。

姚瑞洋:歷史感依然是必要的,我們不一定能創造未來,但起碼應該努力認識我已經是誰;我現在能想到的認識世界與自我的最好方法還是閱讀。

陳崇正:我認為我們生活在一個加速細分的時代,所以歷史感也是細分的,甚至是流動的,并不存在一成不變的歷史感。對文學生產而言,歷史感是文學標本制作過程的副產品。因為剛好需要某一段時間中的生存感覺,順便保存了歷史感,如此而已。一味去追尋歷史感和所謂的歷史厚度的作家,大多沒有什么出息。

徐 勇:社會的加速發展帶來的是瞬間感和轉瞬即逝的凸顯,在這種語境下,文學如果不在歷史感的維度用力的話,這樣的文學將是無力的文學,而我們也將是只有當下、沒有未來的無方向存在。在這樣的時代,更需要歷史來幫助我們重新認識自己和定位自己。

馮 娜:是必要的。歷史感讓我們擁有自省能力,也許只有不斷適應新的世界才能保證人類作為一個物種的存在。

文 珍:讀史使人明智。越高速發展,越要回望,這樣才會知道,從更大的層面看,依舊是太陽之下,并無新事。人性的進步遠沒有科技迅速。

劉洪霞:即便是在加速度的時代,歷史感依然是必要的,沒有歷史,就無從談現在,現在會沒有參照,沒有參照,就會迷失在云霧里。如果不注重現在,更無從談未來。我們如果要更好地認識世界和自我認知,必須對歷史、現在與未來有著清醒的認識,懂得三者之間的辯證關系。所有的歷史都是現在的反映,所有的歷史都是當代史,現在之中包含著歷史,未來之中包含著現在,從現在可以清晰地看到未來的影子。歷史、現在、未來,三者相互陪襯,相互映像。歷史學家希爾說:“每一代人都要重寫歷史,因為過去發生的事件本身沒有變,但是現在改變了,每一代人都會提出關于過去新的問題,發現對過去都有一種新的同情,這是和他們的先輩所不同的。”歷史是這樣的,以此類推,未來也是如此。


9

李德南:您覺得未來的文學應該重點關注哪些問題?

陳 謙:文學應該關注的是人心和它的夢想,以及人類生存的困境。這一點不會因時代而改變。有質量的文學作品,探尋的應該是人如何自處,如何與他人相處,又如何作為人類的一員,與人類一起面對外部世界,包括宇宙萬物。作家不必,也不可能提供生活答案,但應該能提出好的問題,能幫助讀者更好地理解人,理解生活。

馮 娜:人的渺小和宇宙的廣闊。

黃驚濤:永遠應該關注的還是人之為人、人的命運問題。人自身的矛盾、人與人的愛恨、人的尊嚴與價值,是文學萬世不易的命題,文學說到底就是要回應“我是誰、我從哪里來,要到哪里去”這一古老的哲學命題。天不變,道亦不變。

陳崇正:我認為依然是重大的母題:為什么活著?如何活著?為什么死去?怎樣去愛?如果說這些母題有改變,大概會加上:宇宙的本質是什么?如何在宇宙中活著和愛著?我希望自己有生之年能夠獲得更多的答案,希望科技能不斷拓展文學的邊界。

馬 拉:移民、女性、宗教和種族,這是未來一百年文學的核心問題。

李 唐:自我。現代社會太過強大了,個人的力量越來越微不足道,一個人的思考也越來越無足輕重。每個人都在“螺絲釘”化,成為高度發達的社會的配件。因此,文學就應該勇敢地去表達自我,甚至一定程度上去回避社會化也在所不惜,以此賦予這種珍貴的自我以尊嚴。

徐 勇:應該重點關注危機意識、自然問題、科學倫理問題等等。

劉洪霞:文學是研究與人有關的領域,而人最大的一個特性是不確定性,是時時變化的,變化是最大的恒量。因此,也就無法準確地回答未來的文學應該重點關注哪些問題,因為要關注的問題都是不確定的,都是變化的。不同的時代有不同的問題重點。文學的根本是創新,科學技術對人會產生一定的改變。在改變中創新,也許是未來的文學最應該關注的問題。

楊丹丹:未來文學應關注文學與現實社會的關聯,以及文學自身的審美創新問題。

姚瑞洋:我認為下一階段的未來文學就是城市文學,它重點關注的應該是那些一出生就“吃得飽、穿得暖”的城市人的生活經驗和生命困惑,這些經驗和困惑起碼在形式上會與之前不同,比如說莫言一生的財富——曾經的饑餓體驗,應該不會是城市文學的重要內容了。

文 珍:這個問題太大了,我沒想過。正如羅素所說,參差多樣乃幸福之本源。


10

李德南:1984年,哈佛大學邀請卡爾維諾擔任諾頓講座的主講人,卡爾維諾正式開講則是在1985年。他在這一講座中試圖向讀者推薦他所認可的文學價值。如果讓您來推薦的話,您認為未來的文學應該具有怎樣的特點和價值?

馮 娜:記得卡爾維諾當時講到一句話“有時候我覺得世界正在變成石頭”;其實今天的我們很多時候也有同樣的感受。未來的文學是否可以讓正在變成石頭的世界變成其他事物?或者減緩這變冷變硬的過程呢?其實我沒有那么強烈的信念。

黃驚濤:我曾經在一次叫“寫作若沒有靈魂,我們將四海為家”的訪談中回答過這個問題,茲引用如下:“好的文學或者說‘未來’的文學并不都是新的、拔地而起的,如果能夠在創作上回到荷馬史詩的年代或詩經楚辭的時代,你就會感受到那種天馬行空、生機勃勃的氣象。我憧憬那種氣象:天人未曾分離,人鬼莫相分辨,大地遼闊而蒼茫,想象力可自由馳騁,萬物皆備于我,我又與萬物與鄰……如果我們的文學中還有這些鏡像,那該是多美的文學啊!”

陳崇正:大概有四個維度:宏大的世界觀;細化的情感和生活;精英化的哲思;永恒的人類關切。

李 唐:真誠、多元。寫作者不再是被要求“應該”怎樣,而是清楚地知道我“應該”怎樣。

徐 勇:我覺得未來的文學既要表現昆德拉意義上的“存在的可能性”,也應表現“現實發展的可能性”。

劉洪霞:未來的文學應該是非政治性的,不是任何事物的附庸,它是獨立的,它是審美的,它是有前瞻性的,同時它又具備思想的重量。它能夠穿越時空,在任何時代中解讀,它都是獨特、意想不到和新穎的,它應該有特殊的影響力。

楊丹丹:未來文學仍然是圍繞“人”而生產的文學,但對“人”的內涵和外延有新的理解和闡釋;未來文學仍然面向社會現實,但更加關注新事物。

姚瑞洋:未來文學要有未來生活的義理,還要葆有嚴肅文學的一直以來的藝術理想:堅持探索人的靈魂。

馬 拉:對個體的尊重,對人之生存有基本的共識。

文 珍: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之文學。時間最大,時間淘洗一切,每個讀者進一步完成自己的選擇。我們就只管寫下去。

陳 謙:我覺得這個問題留給未來的人們來回答吧。


11

李德南:如果要推薦一到三本書給未來的讀者,您會推薦誰的,理由是什么?

黃驚濤:《新舊約全書》《神曲》以及《水滸傳》。《圣經》中凝聚了人的血淚、呼告、祈禱和企盼,更重要的是,里面有“應許”,沒有應許的未來是不值得過的;但丁的《神曲》同樣探討了人如何由絕望至希望乃至最后得以“飛升”的問題,層層階梯,是對人的試煉,也給人指引了臻于至善至美境界的隱喻式道路;選擇施耐庵的《水滸傳》純粹是出于我個人的“激憤”——未來的人必須記住,人類曾經有過赤裸裸走在日月山川里的無法無天的年代,縱然血腥,但有氣力。沒有氣力,人只能任人宰割,命如螻蟻。

陳 謙:我推薦《圣經》、莎士比亞劇作和《史記》,它們代表了智慧、文學和歷史,是經受了時間考驗的瑰寶。

馮 娜:《神曲》《時間簡史》《切爾諾貝利》,理由略。

楊丹丹:一、《中國通史》(共12卷,范文瀾主編),不要遺忘中華民族偉大歷史,以及中華文化對世界文明做出的重要貢獻。二、《時間簡史》(斯蒂芬·威廉·霍金),人類對未來世界的想象從未缺席。三、《活著》(余華),活著已經是人類存在的極限。

劉洪霞:我會推薦三本書給未來的讀者,《紅樓夢》《變形記》《北京折疊》。之所以推薦這三本書,我的考慮是:《紅樓夢》是世界文學史上的經典作品,至今問世已經兩百多年,它是經過大浪淘沙留下來的文學寶藏,這部作品在未來時間里仍然會是經典,仍然值得閱讀,根據卡爾維諾的《為什么讀經典》的理論,經典是“幫助你在與它的關系中甚至在反對它的過程中確立你自己”,《紅樓夢》中賈寶玉與林黛玉的愛情,影響了多少人,當青少年在初識這部作品時,就已經奠定了他一生的愛情觀;《變形記》寫于1912年,一百多年后,關于社會異化與人的異化的問題,在今天它仍然具有強烈的現實批判性,這是卡夫卡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的。不僅如此,“它還帶著以前的解釋的特殊氣氛走向我們,背后拖著它經過文化或多種文化(或多種語言和風俗習慣)時留下的足跡”,這部作品理應獻給未來的讀者;《北京折疊》是當今的一部優秀科幻作品,寫于2012年,與《變形記》正好相差了一百年,人類的生存狀況并沒有發生實質性的改變,一百年前,人變成了一只大甲蟲,一百年后,人需要把城市折疊起來才能活下去。所以說,藝術是可以穿越時間相通的。那么,再過一百年之后呢?這就交給了未來的讀者。

陳崇正:假定是中國的未來讀者,那么大概是:《紅樓夢》《萬壽寺》《海子的詩》,它們是情感的標本、想象力的標本、中文之美的標本。

李 唐:卡夫卡和貝克特。這二位非常直接地表達了我心目中的現代人的精神境遇。

徐 勇:一本是劉慈欣的《三體》,這一小說把人類中心主義,和人性與真善美問題置于一個全新的宇宙的視角加以審視。一本是吉登斯的《現代性的后果》,描繪了晚期現代社會的風險及其存在的可能性。一本是《紅樓夢》,越是高速發展的現代性社會,越是需要想象的能力和古典情懷。

文 珍:我會推薦自己的書,比如說,那本尚未完成的,最希望可以留諸后世的。其實隨便啦,不管我怎么說,未來的讀者又不會聽我的。

馬 拉:我想我會推薦一本數學書,比如《幾何原本》什么的,我越來越相信科學。

姚瑞洋:不管是給現在的讀者還是未來的讀者,我都會推薦魯迅的書,尤其是小說,因為他的小說里有對自我和民族的精神審視,讀者可以從中認識中華民族的靈魂,更應該從中理解生命不能沒有自省,未來的優秀的文學一樣需要對社會人生的洞察力與自省意識。


12

李德南:如果要對未來的人們,比如一百年以后的人們說點什么,您最想說的是什么?

姚瑞洋:愿你們的生活更有真、善、美。

黃驚濤:“你們過得比我們好嗎?”

李 唐:其實我更想聽到他們會怎么說我們。如果非要說一句的話,那就是要勇于創造屬于自己的東西,不要過多考慮是否重復了什么或反抗了什么,只需忠于自己的感受。這倒有點像是給我自己寫的話了。

陳 謙:傾聽內心的呼喚,追隨自己的夢想,完成個人的使命。

馬 拉:人類因為戰爭死了很多人,希望你們消滅了戰爭。

陳崇正:好了孫子們,現在地球是你們的了,小心點,別燒毀了;如果技術成熟,請將我復活。

馮 娜:如果人真的可以被拯救,那就是愛與美。

徐 勇:在一個日益失去想象力的時代,沒有比擁有文學能力更難能可貴的事情了。

文 珍:說什么呢,就說我在自己的書里藏了一個天大的秘密,快去讀。當然我是騙他們的。或者就說,這里有一個奇怪的人,來過,活過,愛過,長時間地困惑過,認真地書寫過。做飯味道很不錯,還養了好幾只貓。未來的你們還看書嗎?也養貓嗎?貓吃什么?

劉洪霞:雖然不能在同一時空里相遇與相交,但是,我在一百年前的、甚至更早的文學作品中,能夠與作者心領神會,會心一笑,仿佛神交已久。古詩云,“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那么,我想對一百年后的人們說,“嗨,此刻,你那里是否也皓月當空?”

楊丹丹:我為仍然能看到人類而感到高興!

(刊于《江南》2020年第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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