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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翔小說《珊瑚裸尾鼠》 | 令人警醒的消失
更新時間:2019-11-22 來源:《小說月報》 歐陽德彬
小說體裁的特殊性,在于可以隨意遮蔽作家的現實身份,自由自在地表述。作家成了皮影戲表演者,躲在幕布之后操控,讓影子說話。如果仔細揣摩的話,還是可以尋得作家身份的蛛絲馬跡。若與作家本人有切近了解,更有助于理解小說文本中的奧義。
南翔自然文學新作《珊瑚裸尾鼠》(原發《人民文學》2019年第9期,多家刊物轉載)可以從多個維度進行解讀,從教育的角度來說,可以稱之為成長小說。肖醫生對兒子金臺的教育方式,無疑是教授型作家南翔的教育理想。他在小說中確鑿無疑地表明:學問不在課堂,而在廣闊的自由天地。若沒有對各種小動物的切近觀察與相處,金臺也不可能將它們畫得惟妙惟肖異彩紛呈。金臺在父親的引領下,內心和興趣都在成長,澳洲之行終于在母親的壓力下未成行,這意味著理想教育實現之艱。同時,過度的母愛對兒女的成長也是一種嚴重的束縛。
言為心聲,語言是文學的形式和載體,是一位作家整體素養的表現。在一位母親的眼里,“肖家父子狼狽為奸、沆瀣一氣。只要是父親的語錄,不管中聽不中聽,兒子一律照單全收。但凡建言來自母親,即使包了糖衣、裹了緞帶、鑲了金邊,那小子也不會痛痛快快、不折不扣地執行?!边@是典型的南翔式語言,自然、暢快,帶著學者書卷氣。
時下太多的小說照搬一地雞毛的庸常生活,天真地以為把日常寫清楚就是好小說,看不到任何內在視野與人文關懷。南翔的這篇小說堪稱自然文學的佳作,重申了文學的現實關注和人文關懷功能。關心物種的滅絕,是一種跨物種的終極關懷,也是關心人類自身。歐美文學和影視作品素有隱喻 “世界末日”的傳統,比如經過核大戰、致命病毒、星體碰撞、大洪水等之后的地球,甚至設想并不存在的僵尸占領后的世界。這背后其實蘊含著對人類未來的種種憂慮和人類去往何方的探索。在當代作家中關注地球生態——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終極關懷的作家很少。據我所知,南翔近十年來就發表過一系列生態題材小說或與生態相關的作品,例如《最后一條蝠鲼》、《哭泣的白鸛》、《老桂家的魚》等,當然也包括這篇《珊瑚裸尾鼠》。
生態小說看似尋常,實則難以駕馭,非高手不能運籌帷幄,一不小心就將寫作意圖壓倒了藝術表達,淪為廣告式的宣傳文本?!渡汉髀阄彩蟆飞钌钤诙际鞋F實生活的土壤,以謎底漸漸揭開的方式抽絲剝繭,帶出澳洲之行和珊瑚裸尾鼠,可謂自然巧妙。
肖醫生和方頭這兩個中國男人不遠萬里,來到僻靜的布蘭布爾礁,以中國傳統的祭祀方式拜祭年初為澳大利亞官方宣布滅絕的哺乳動物珊瑚裸尾鼠。這種看似幼稚的舉動恰恰體現了中國傳統文化中的齊物共生理念,比一些狹隘的民族主義更顯尊貴。在古代先賢的眼中,自然不是用來征服的,是用來和諧相處的,此之謂天人合一。
小說結尾以珊瑚裸尾鼠現身陽臺的幻象代替已然滅絕的現實,在亦真亦幻之間,強化了悲劇意味。小說在日常生活中呈現生態保護的峻切,讀之令人悵惘,令人深思,不能不為保護日漸蹙迫的生態環境起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