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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育梅︱林淵液:散記生命
更新時間:2019-07-29 作者:張育梅 來源:文學報
翻開林淵液的散文集《穿過小黑屋的那條韓江》,第一頁看到的是作者留給我的贈言,“與文字成為朋友和頑敵與育梅共勉”。之前,我將類似的贈言都歸為普遍性的鼓勵,但當我把這本書的最后一個字看完,才深深地明白朋友和頑敵在一個人生命中的影響力有多大。而林淵液正是在這種朋友和頑敵的共存下,讓她的生命有了一種一般人看不見的野性和張力,以及原生家庭影響下的那份對文學、對藝術、對歷史、對文化認知的厚度。這樣的生命,不花時間你是無法感知的。
潮汕離我們客家地區很近很近,近在兩個地區都有厚厚的傳統文化,而這種傳統是對祖輩們辛勤付出的敬畏和驚嘆。林淵液把這種由內心發出的深刻及對歷史對族人的認知放在文字里,因此,用精致且深邃來形容她的文字并不為過。許多人會認為女性的文字太過柔弱,缺乏思想的深度及認識的厚度,當我讀到林淵液的文字時,類似這樣的聲音再一次響起,但卻像是蒼蠅一樣被重重拍死。生活是綜合體,林淵液的散文便是綜合體的最好呈現,在記敘中有對歷史的考究,在回憶里有對陳腐觀念的質疑,在人來人往的細碎生活里有自己對人性的理解。讀這樣的文字讓我重新認識一個人,認識一個鄰市的民族文化,認識一種藝術的歷史存在。
時代要如何進步?女性要如何自強?只有思想的更新才能帶來一代人的更新。在一篇揭開“鄉巫”神秘面紗的文章中,林淵液以自己的親身體驗,來對此行為進行剖析。文中采用倒敘、插敘,從記憶開始展開農村女性常年信奉巫的客觀存在,同時以自己學醫者的身份對巫的存在提出科學性的質疑,讓整個事件的描述更加立體。散文記錄的是實實在在的生命,如果沒有親身體驗,許多詞藻會顯得華麗而空洞,淵液與“奶奶”對話時產生的質疑和遲疑,讓我這個旁讀者嚇出了一身冷汗,而由此經歷到思想結論卻讓我深感佩服并認同。“在我眼里,宗教是男性的,屬陽的,他對于這個世界有著整體的理解、憧憬和規劃,他是有野心的。而巫是女性的,屬陰的,下位的,她只是被動地、弱勢地給出對策,局部地,甚至零星的修改和安撫。她是弱者的武器。”林淵液的思考是剛性的,文字像一把利劍把存在于世人眼前的幻影刺殺,揭開血淋淋的真相。
在整本散文集里,我甚是喜愛《走過我初戀的狄青》。每一個人的成長都與他(她)的故鄉有著各種各樣的牽連,對于寫文字的人來講,童年和故鄉變成了孕育文字生命的沃土。在這篇文章中我看到了不一樣的林淵液,有一點青澀、有一點癲狂、有一點偏執、也有一點從童年中走出來的不可茍同。我不追星,也不盲從任何人、事、物,但狄青在林淵液的筆下確實活了起來,讓我從狄青身上看到林淵液對傳統文化認知的變化。從外嫲、媽媽、潮州歌冊、潮劇……的呈現里,狄青走進了林淵液的生命,并扎根于她的記憶中。一個歷史人物的出現往往象征著一個時期的文化特征,在民間的代代相傳、慢慢繹變,則更多地表達了人們對心目中英雄形象的期待或對心中美好事物發展的期許。林淵液在對此洞見的同時,并未完全接受對民間文化的呈現,事實應該怎樣的,怎樣的人物形象才具備完整的人格特性,都在她的文字中慢慢道來。
在這樣的散文中,我們讀的不單單是一個生命的記錄,同時也是一個文字愛好者對歷史對史料辯證統一的陳述,以此更好地讓事實歸位,或者說讓作者心中合乎歷史發展的真相歸位。
把《艷遇》和《黑與白》放在最后,是壓軸更是隱藏。隨著年齡的增長,我的閱讀開始慢慢轉變,那種直擊社會、剖析人性的文字特別容易激活我的情感細胞。在這兩篇文章里,她直擊事實,袒露事實背后的那份真情,把對一份事物喜好的真情轉為對一個人為人的欣賞。人類是群居動物,太容易受人的影響,然而林淵液卻是這群居動物里時刻保持清醒的雄獅。每一個寫文字的人初衷都是記錄生命、寫下生活,然而如何能把單薄的生命寫得厚實,如何在冷漠的社會增添溫存,如何讓一個人讀了文字之后對生活有更多的好奇和期許,這些都是林淵液在散文里給我們留下的甘甜。每一篇文章里,你看到的不是一個人,是一類人,一個時代的人,這樣的記錄可以帶你進入一個陌生的世界,卻不帶來陌生的恐懼感,因為作者陪你一起乘風破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