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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城晚報|大灣區文學如何“異軍突起”?
更新時間:2019-07-15 作者:吳小攀 朱紹杰來源:羊城晚報
取長補短形成灣區特有風格
——廣東省作家協會黨組書記、專職副主席張培忠專訪
1 / 迎來文學發展十分難得的寶貴機遇
羊城晚報:作為本次粵港澳大灣區文學周及文學聯盟的主辦單位,請您談談此次活動的策劃緣起?
張培忠:今年2月18日中央正式發布《粵港澳大灣區發展綱要》。粵港澳大灣區是習近平總書記親自謀劃、親自部署、親自推動的國家戰略,也是廣東發展的重要任務,經濟、社會、文化,包括文學都必須圍繞這項戰略展開布局。此前廣東舉辦了粵港澳大灣區媒體峰會,這次策劃組織了粵港澳大灣區文化藝術節活動,文學周是文化藝術節的系列活動之一。
本次文學周包括了幾項活動:由廣東作協牽頭成立粵港澳大灣區文學聯盟;舉辦粵港澳大灣區文學峰會;邀請全國著名作家專家進校園、圖書館、企業講座講學;組織粵港澳三地作家慶祝建國70周年采風活動。這四項活動構成了文學周的主要內容。廣東作協是本次文學周的主辦方,文學聯盟的牽頭者。我們在征求三地作家意見的基礎上,起草了聯盟相關文件,包括協議、框架及規劃等等。其次,我們邀請了粵港澳三地及全國各地的一流專家學者與會,包括港澳地區代表作家21人,外地專家9人,本地作家、專家40多人。
羊城晚報:建立粵港澳大灣區文學聯盟,促進粵港澳文學的融合,有怎樣的意義?
張培忠:粵港澳大灣區文學聯盟的成立,有著多重的意義。首先是搭建起粵港澳文學組織互聯互通的平臺,信息的溝通和信息的共享,使三地作家互相借鑒、互相促進成為可能。其次是建立起合作共贏的有效機制,三地簽署了戰略合作協議,從創作、出版、推廣到作品的版權輸出,都有了初步的制度安排,使合作的有效性得到保障。第三是為人文灣區的建設提供了重要的支撐。文學是一切藝術的母本,粵港澳大灣區世界級城市群的建設,大灣區文學的融合發展,必將催生新的文學樣式,產生新的審美范式,提供新的精神產品,為人文灣區注入新的內涵。
羊城晚報:粵港澳大灣區文學的發展現狀如何?
張培忠:從創作上來看,內地作家所關注的很多都是家國情懷,重大主題,宏大敘事,和港澳作家還是有些區別的。港澳作家可能更關注具體的、個案的喜怒哀樂。而由于深厚的文化傳統,以及近代以來廣東作為改革開放前沿的時代氛圍,廣東作家的家國情懷是很強烈的,我認為這是廣東在創作上的優勢。實際上,真正偉大的作家作品,肯定是關注到最大多數人的憂樂,這樣才能引起更大多數人的共鳴。從這幾天的交流中,我感覺到港澳作家對我們作協體制是比較羨慕的。港澳作家往往是單打獨斗。我們內地作家要把握好這個優勢,發揮優勢。如今“粵港澳大灣區文學聯盟”的建立,搭建起了三地文學溝通互補的平臺。接下來,我們需要讓三地作家互相交流,互相達成共識,同時也取長補短,共同來形成我們灣區特有的風格。
2 /推出體現粵港澳氣派的扛鼎之作
羊城晚報:雖然作為廣東省作協黨組書記、專職副主席,您今年六月初剛剛正式到任,但您長期以來一直堅持文學創作和學術研究,您對廣東文學有怎樣的觀察?
張培忠:當前,省委、省政府、省委宣傳部對廣東文學事業高度重視,省委領導近期對省作協工作提出了“文學藝術要有高原,更要有高峰”、“結合大灣區建設把文化、文學、藝術搞好,要異軍突起”、“廣東作家成長和作品傳世,要有安排和計劃”、“廣東有血脈、有沃土、有基礎,完全應該出大作品”等指示要求,要求省作協“要把打造廣東文藝高峰,作為主要任務”、“作家要深入生活,像當年柳青一樣,一年一批,搞幾批,培養煥發廣東精、氣、神的大師名家。”廣東文學呈現出良好的發展勢頭,這是我們近年來發展文學十分難得的寶貴機遇。
廣東文學具有量大、面廣、后勁足的特點。量大,就是全省有中國作協會員554人,名列全國第二,省作協會員3750人,各市縣及行業分會的會員達17000人,如果包括廣州、深圳的網絡作家,寫作人數接近10萬人,文學基礎十分厚實;面廣,就是各地級以上市形成各自的文學特色,如廣州成為“都市文學”重鎮,深圳成為“移民作家”重鎮,東莞成為“勞動者文學”重鎮,佛山成為“工業文學”重鎮;后勁足,就是廣東文學新生代逐步成長起來,一批80后、90后作家整體崛起的態勢比較好,在全國有較大影響。
同時,廣東文學的短板也比較突出。比如,作家群體缺乏領軍人物,有影響的作品不多。在劉斯奮的《白門柳》1997年獲獎后,20多年來再沒有作品獲得過茅盾文學獎,魯迅文學獎也有近十年時間沒有獲得過。接下來我們將采取一系列舉措,發揮長處,彌補不足,引領廣東文學走上“異軍突起”之路。
羊城晚報:具體會有哪些舉措?
張培忠:具體措施包括策劃重點作家對重點作品的創作,組織重點作家到基層去深扎,像當年柳青、路遙一樣,與農民、工人在一起,真實地感應他們的憂樂甘苦,感應時代,然后創作出精品力作。同時,我們也要對作家作品分類推動,廣東年輕作家有后勁,那么我們準備在下半年舉行長篇小說創作推進會,布局今后幾年長篇小說的創作,舉行長篇報告文學創作推進會,來研究怎么樣創作長篇報告文學。爭取明年召開青年作家代表大會,讓年輕的作家找準方向,盡快成長起來。
羊城晚報:莫言今年獲得羊城晚報花地文學榜年度作家獎,他在獲獎感言中提及年輕時受到歐陽山的《三家巷》的影響,對小說中的南方特色印象深刻。在本次峰會上,不少作家專家也提出了重視廣東文學的特色問題。這方面您怎么看?
張培忠:這也是我們接下來要下大力氣進行突破的重點之一。我們要號召我們的作家向老一輩作家學習。比如,歐陽山是湖北人,年輕的時候來中大讀書,后來留在廣東干革命、搞創作。他的《三家巷》是非常好的小說。作為一個外地作家,歐陽山在廣東扎下了根,寫出了廣東的風貌、韻味,寫出了廣東人的精氣神。今天,廣東作家中有許多是從各地來到廣東的,來了就是廣東人,不但身要進來,心也要進來,真正向老作家學習,體察這一方水土的民情,寫出這一方土地的奮斗,尤其是表現改革開放40年的作品。
羊城晚報:廣東在粵港澳文學的融合中可以起怎樣的作用?
張培忠:推動粵港澳文學融合發展,廣東過去積累了一些經驗,將來也需要把握好一些原則,體現為:
一是堅持以人民為中心。充分尊重人民群眾的主體地位和首創精神,滿足人民多樣化精神文化需求,自覺為人民抒寫,為人民抒情,讓文學成果更多惠及大灣區居民。履行弘揚中國精神、傳播中國價值、凝聚中國力量的神圣職責。
二是堅持以創新為動力。把繼承創新和交流借鑒統一起來,傳承和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著力創新思想觀念、創新文學形式、創新表現手法,提升文學作品感染力。創新文學工作管理體制和運行機制,推動文學與新技術、新業態、新模式、新媒體有機融合增強發展活力,拓展文學空間。
三是堅持以融合為導向。充分發揮各地區比較優勢,以海納百川的胸懷,積極吸收先進、科學、有益的東西,在廣泛的文化交流和合作中實現文學的融合,促進資源共享、優勢互補,增強粵港澳文學的凝聚力、影響力和輻射力,提升灣區文化軟實力和核心競爭力。
四是堅持以發展為目標。對標最高最好最優,從全國大格局、全球大視野中謀劃粵港澳大灣區文學工作,扭住關鍵環節、突出重點領域、狠抓貫徹落實,在更高起點、更高層次、更高目標上打造高水平開放合作平臺,實現共同發展。
讓文學交流更上一個臺階
——澳門筆會理事長湯梅笑專訪
1 /我們想凝聚寫作的力量
羊城晚報:您對成立粵港澳大灣區文學聯盟是怎么看的?
湯梅笑:澳門已經回歸二十年,我們還是比較強調經濟等方面的優勢互補,包括文化的共同體的建立,接下來就是如何讓港澳與內地融合的問題。同處嶺南,都是廣府人,融入大灣區對港澳來說比較自然。我們常說粵語同聲同氣,生活習俗都類似,大灣區是很自然的文化共同體的體現。所以,粵港澳文學聯盟的發起和成立不是突然之間的事情,而是早就有這個趨向。
羊城晚報:為什么會選擇澳門筆會?
湯梅笑:澳門筆會是應廣東省作協的邀請加入的,其實澳門也不止澳門筆會一個文學組織,選擇我們可能是因為我們歷史比較長,從1987年成立到現在已經有32年歷史。澳門筆會是一個民間組織,平時會籌一些錢辦文學的活動、辦出版,回歸后得到澳門基金會、文化局的贊助,支持我們的活動。
羊城晚報:澳門筆會現在有多少會員?
湯梅笑:會員約100人。參與我們的筆會需要會員介紹,要有一定的手續,要求經常寫作,我們希望參與筆會的人是對文學充滿熱愛、有創作力的。
羊城晚報:在澳門還有其他類似的文學組織嗎?
湯梅笑:還有澳門作家協會,有百多會員;澳門原創小說協會、別有天詩社、如一詩社等,舉辦文學活動、出版工作最多的還是澳門筆會,比如澳門基金會與我們合作主辦的澳門文學獎,有二十多年歷史,每隔一年舉辦一次。
羊城晚報:這個文學獎具體如何操作?
湯梅笑:我們通過征稿,邀請評委評選,頒獎,最后出版;分為散文、短篇小說、新詩、戲劇四個類別。后來單獨設立了澳門中篇小說獎,覺得比較分散,又合并到澳門文學獎中,自此澳門文學獎就由四類變為五類,同時澳門文學獎又新設立了公開組,面向全球征稿,文類是散文和短篇小說,要求作品要有澳門特色。
羊城晚報:為什么又設置了中篇小說獎項,跟澳門文學的創作現狀有關?
湯梅笑:是的,澳門沒有電影業,我們希望在文創中發展電影制作,因為電影是一種綜合的藝術,其相關產業形成一條產業鏈,讓澳門單一的產業變得多元。拍電影要有文本,就提出發展中篇小說,將好的中篇小說拍成電影。自舉辦中篇小說獎后也取得一些成果,有一些文本被香港電影制片商買了,正在籌備開拍;還有就是利用我們三個作品的元素融合在一起拍了一部電影。
2 /對嶺南文化的體現缺乏系統性
羊城晚報:相對于澳門文學來說,內地對香港的文學可能會更熟悉一些,比如西西寫的《我城》表現了對1997年前后的心態變化。
湯梅笑:我們對回歸的題材沒有香港那么敏感,香港自己發展得很好,他們對回歸的各種想法都反映在文學里。澳門是一個小地方,是個微型經濟體系,對回歸有盼望,希望回歸后澳門能夠好起來。我們當時真的是在深冬寒風中歡迎解放軍駐澳部隊進城,澳門回歸前經濟不發達,好多人跑到香港去謀生,澳門本地主要靠賭博業掙錢,賭博的利益在黑幫里引起爭奪,有幾年治安很差,澳門人內心陰霾密布,希望回歸帶來晴天,這種心態有詩歌也有文章去表現,當時我也寫了一篇散文《小澳門大澳門》,獲得征文一等獎。
羊城晚報:澳門文學目前的創作是否有表現出某種特色?
湯梅笑:我們跟葡萄牙人雖然相處一個城市,但是彼此也不是交融的,相互之間會有影響的多是生活文化,而且更多的是我們影響他們,比如過年過節的習俗,派利是,等等;在飲食上他們很受粵式飲食文化的影響,形成了別具特色的葡國土生菜。也有他們影響我們的,比如我們舉辦婚禮時會穿著婚紗在教堂舉行儀式等。在文學上“葡人土生”創作過一些作品,反映他們在澳門的生活,比如中葡男女青年的戀愛,在小說中葡萄牙男生追慕華人女孩,寧愿跟家庭脫離關系也要跟華人女孩在一起,這在華人小說中沒有。
羊城晚報:各個不同的族群生活在一起,那么在澳門文學創作中是否有體現出身份認同的焦慮?
湯梅笑:華人較少身份認同的焦慮,大多數認同自己是中國人,而“葡人土生”對身份會感到迷惘和焦慮。現在澳門教青局提倡學生愛國愛澳,讓大家認識祖國、認識歷史。
羊城晚報:在澳門文學中是否有體現出嶺南文化、廣府文化的元素?
湯梅笑:也有,但是比較零碎,沒有系統性體現。
3 /不能只停留在互訪交流的層面
羊城晚報:站在澳門的角度,您對粵港澳文學有什么樣的觀感?
湯梅笑:內地的文學題材現在是多種多樣的,有農村的,有城市題材的,反映一些社會問題、個體的命運、生存的困惑,也有重大歷史題材,時代背景宏大,內涵豐富,思想比較深刻,但港澳讀者很多沒有內地生活背景,不易理解。我雖然也在澳門出生,但是我一直在關注、接觸內地文學,張潔、王安憶、余華、賈平凹、陳忠實、鐵凝、莫言等的小說我有看,他們的作品都很關心社會,從社會的底層里去關心。
對比香港的寫作,香港是商業性很強的地方,市場需要什么就提供什么,比如大量的暢銷愛情小說,而深層反映社會的小說就比較少,香港讀者喜歡武俠小說、愛情小說、科幻小說,像西西、劉以鬯這種純文學的作品還是比較小眾。
澳門的小說找不出有代表性的,什么都有,科幻的、歷史的、賭場題材、反映小市民生存掙扎、“土生”的、愛情、家庭題材的也有,底層黑社會的也有,什么都有一點。
羊城晚報:在您看來,現在已經提出了大灣區文學的概念,粵港澳之間的文學應該如何交流?
湯梅笑:文學是一種精神溝通,聯盟對作家來說是有好處的,從前我們也有交流,但聯誼性質多,回歸前廣東省也有名作家來澳門開講座、互訪,粵港澳大灣區文學聯盟成立后,就不只停留在互訪交流的層面,現在的交流更深入、更上一個臺階,我們是共同攜手去做一些事情,同辦一個雜志,有一個共同的平臺大家一起投稿,通過作品互相了解互相認識,只有互相了解才能相知,我覺得這是一個很具體的措施。
文風可以有不同,澳門香港寫作人創作的,尤其是散文,體量比較短小,因為我們發表園地多是報刊,好處就是人家喜歡看,短小精干開門見山,厚度上會有所不及,我們也可以向內地作家學習,多方面嘗試,寫一些深刻宏大一點的題材。
羊城晚報:在文化融合的過程中,還有什么問題?
湯梅笑:有的,比如不同體制的問題。內地這邊很多作家都是專業的,會定時深入生活,扎根生活,甚至掛職,這是個好事情,但是我們不能向老板請假到魯迅文學院學習一年半載,沒有時間去采風,我們一年也就十幾天假期,也要陪伴家人,這是一個非常具體的困難。內地有作協有文聯,專門推動文學的發展,我們民間社團就一把抓,精力很分散,能做多少就多少。干文學的需要犧牲,我們也有人為了寫小說埋頭苦干,連胡子都不剃。無論如何,一直有人在寫。
將大灣區文學管理常規化
——香港作家聯誼會主席潘耀明專訪
1 /粵語文學非常值得梳理
羊城晚報:作為香港文學的親歷者,請您介紹一下香港文學的發展經過?
潘耀明:香港的本土文學是從上世紀60年代開始的。在這之前都是南來的文學,比如40年代一大批內地作家因為各種原因先后來到香港,如東北作家蕭軍、蕭紅、駱賓基、張愛玲、茅盾,等等。今天我們熟悉的不少作家,包括金庸、戴望舒,都屬于南來的作家。在60年代,香港的中學、大學開始組織自己的文社,萌生香港本土文學。到1988年,我們成立了香港作家聯誼會,由31位發起人發起,后來又創立《香港作家》雜志。香港作家聯誼會目前是在香港的民間文學社團里人數最多的。去年是香港作家聯誼會成立三十周年,中國作協、中國文聯主席鐵凝率團來訪。三十年來,香港作家聯誼會從三十人發展到三百多人,這個過程還是不容易的。
羊城晚報:目前香港文學的創作、評論的現狀大致是怎樣的?
潘耀明:香港的文學評論一般集中在高等學府。至于本土文學創作方面,香港60年代才開始有本土文學,以前都是南來的文學。今天看來,香港的本土文學發展仍有一些非常優秀的作家,比如西西、董啟章、潘國靈、葛亮,等等。董啟章、潘國靈雖然是香港本土作家,而他們發表的園地主要在臺灣。香港文學還有一個比較可惜的地方,就是香港社會物質壓力非常大,而作家要創作長篇小說需要一定的生活條件,所以,香港沒有專業作家。凡有所成的香港作家,大部分難以只靠稿費維生,尤其是寫作長篇的作家,往往在高校謀職。
羊城晚報:像李碧華、黃碧云、亦舒這些曾經在內地風靡一時的香港本土作家仍在寫作嗎?
潘耀明:黃碧云還在創作,此前還得到“紅樓夢文學獎”。她們是以香港的社會題材為主的,小說中帶有粵語方言。亦舒現在加拿大,在《明報周刊》有長期寫作的專欄,寫作的量也比較大。她早期就寫出了很多書,有200多本。那個年代,香港出現了一批作家,包括倪匡,包括金庸,但都不是專業作家,金庸辦《明報》寫社論,天天都寫。這些人每人平均一天寫2萬字,不得了。我跟他們開玩笑,我說你們是文學界的超人。
羊城晚報:小說連載曾經是香港報紙的一大特色,但現在的香港報紙似乎很少連載小說了?
潘耀明:對。以前香港的報紙副刊是單張的,讀者看完新聞就扔了,就把單張的副刊放在褲袋里,在等車的時候他就拿出來看。現在沒有這種景象了,市民生活節奏緊張,媒介又多樣化,所以后來就沒有報紙連載小說了。現在香港的報紙副刊往往刊登一些雜文,要求時效性很強,針對社會當下發生的事情發表意見。但這種文章實際上沒有長遠價值。在60年代,香港報紙的文章用文言文、白話文、還有外來語混雜而成,這是香港創造的特色文化現象。這種文風在當時非常流行,幾乎每一份副刊都是這樣。在討論嶺南文化的時候,粵語文學就非常值得梳理,而香港在這個方面非常豐富,精彩得不得了。可惜的是沒有專門的整理,我看現在也很難找到這些報紙了。
2 /一個很好的發展契機
羊城晚報:如何評價在香港開展文學活動的優勢和劣勢?
潘耀明:香港的優勢就在于資訊發達,來自世界各地的文化在此交流、中轉。香港是一個開放型的社會,華洋雜處,也是一個國際文化交流的窗口。在臺灣的特殊歷史時期,文化上處于白色恐怖,很多新文化的書籍都不能出版,像錢鍾書《圍城》那樣的新文學作品都是通過香港轉運進去的。在華人社會,很多文化信息都是通過香港這個窗口、橋梁發生交流作用。改革開放初期,中國內地作家要到海外交流都要經過香港。1979年,愛荷華大學舉辦中國文學周,我們協助安排了兩岸作家在美國見面。
在香港搞文學創作的缺點,就是政府對原創性的現代文學一直不重視。比如,要在香港建立一個文學館,就一直得不到支持。多年前,我帶隊香港作家代表團到日本訪問,發現日本的縣、鎮都有文學館,讓我很震撼。今天,香港是國際大都會,新興建的西九龍文化區,設有戲劇中心、電影中心,我提議設置文學館,用以收集整理、研究香港作家的資料,舉辦一些文學活動。蘇童曾半開玩笑地說:“潘耀明經常在吵鬧的茶樓酒樓舉辦文學講座。”那是因為我們沒有固定的地方。這就是香港文學發展的短板。
羊城晚報:從香港文學的角度來看,如何構建粵港澳大灣區文學?
潘耀明:說實話,內地對文學是比較重視的,對原創文化也比較重視。香港對表演藝術重視,而電影、戲劇絕大部分都是從原創性文學改編過來的。粵港澳大灣區文學聯盟可以在資源上補香港的不足,通過大灣區的合作,可以解決香港資源的貧乏問題。廣東是我們依靠祖國的第一站,本身資源是比較豐富的。從這次的架構上看,涉及很多方面,包括文學獎、文學雜志、文學院、文學館等,是全方位的。當然這還只是一個架構,要實現也是要從易到難,從一些具體的項目做起。我建議應該有一個具體的管理機構,將大灣區文化事業的溝通、協商、合作日常化,常規化。如果大灣區文學聯盟能夠真的像規劃那樣去做,在中國文化史上應該會實現一個非常大的開創性的局面。這非常令人鼓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