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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珠江詩派》到《南方詩選》 :一種南方的精神正在實現
更新時間:2019-06-11 來源:云山鳳鳴
編者按
2019.5.13日,《南方詩選》新書發布的第三場慶祝活動舉辦,前來參與的詩人有溫遠輝、鄭小瓊、王瑛、尚鈞鵬、譚暢、文娟,散文家艾云,批評家楊湯琛、何光順,90后詩人溫咚荻,廣外研究生左潔雯。詩人們的發言涉及到從《珠江詩派》到《南方詩選》編選中所涉及諸多問題,也引發了對相關問題的更進一步的思考,現謹整理推出,歡迎讀者關注。
溫遠輝:何光順教授主編的《南方詩選》是繼《珠江詩派》(溫遠輝、何光順、林馥娜主編)之后的又一本有關廣東詩歌選本的力作。這里有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就是人們經常談南方,但一直沒有一本關于“南方”的詩選,這可能既是源于南方的地理概念模糊,又是因為還未曾有批評家和學者把南方從一個地理概念提升到一個詩學和文化的概念。記得比較早前,有提出“南方以南”的概念,意思是嶺南相對于傳統的南方,是更南方的,這個提法很有詩意,但也沒有得到有力支持和宣傳開來,也缺少重要的刊物和詩歌選本來支撐。如果說,《珠江詩派》明確重視以珠三角為中心的廣東詩歌,著眼于從舊體詩到新體詩,乃至包括歌詞的綜合性的廣東詩歌的發展,強調一個廣東詩歌的發展過程,那么,何光順教授主編的《南方詩選》則把這個“南方”概念凸顯出來了,他把以前很多人想做而沒有做成的事情給完成了。這無疑是非常有意義的。我們需要知道,詩歌其實就是要經得起江湖,要在江湖中翻爬滾打而后升華出自己的精神,南方在中國歷史上一直處于被壓抑狀態,當代中國的南方以廣東為中心實現了某種力量的集結,能夠一起探討的詩人,都不僅僅是一種抽空了生活和現實的抽象之詩的寫作,而是具有了詩歌的友誼,就如古人所言的“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具有了兄弟一樣的情誼,這真是非常開心的,這無疑也是從《珠江詩派》到《南方詩選》的編選所實現出來的,我們非常高興,要慶賀何光順教授。
艾云:看到《南方詩選》終于出版,非常高興。《南方詩選》應當說是對于南方精神的延伸和很得心的一種領悟,因為,南方精神是一種務實的鉤沉的,具有著經驗主義的特質,南方不少詩人都在做著這種努力。這種南方精神,也可能既是這個民族在南方這個地域的成長,并借著廣東的改革開放而得到了更進一步的培育。這也讓我恰好想到了我最近到以色列的旅行,就具有了將猶太民族的寫作和我們這個民族的寫作進行某種對比的可能。那里的歷史全部是用石頭鑿的,它建立了一個石頭上的帝國,那些關于大衛王、所羅門王、希律王的東西都刻在石頭上。這幾天我回來,就想趕快寫《石頭上的帝國》,寫大衛和大衛的兒子所羅門所建的圣殿,它被毀后,只留下了現在的一段哭墻。猶太文化的很多故事和人物形象影響了后來的藝術。我想,光順說要在《南方詩選》里確立一種南方精神的維度,這就有些像以色列的文學書寫是借著一些歷史的現象和文本來展開一樣,中國或東方詩歌的精神,也是要借著一些具體的東西來展開和實現的,一個詩歌選本,顯然也是要暴露出一個時代詩人寫作的問題,也同時顯現出他們創作的實績,我想這是應該特別予以肯定的。
何光順:非常感謝溫遠輝老師和艾云老師的鼓勵。艾老師說到《南方詩選》是對于南方精神的一種延伸和很得心的領悟,真是非常激勵我,我們每個人都在延伸著一些東西,比如,今天參加我們這場沙龍小聚的就有90后年輕詩人溫咚荻,我在詩選中就選入了咚荻等一批90后的詩人,她們的詩選得雖然不多,但卻是意味著一種南方精神的延續,就是從一代一代人身上成長起來的傳統在被培育著。我主編《南方詩選》實際就是在思考華夏民族的民族性和世界性的兩端如何實現平衡?某種程度上說,我的詩歌選本,就是華夏民族精神的一次集中表達,我重視那種面向本土的、生活的、民族的和現實的寫作,又希望其中有一種一以貫之的精神,那就是對于自然生存體驗和民族生命如何結合的關注。
鄭小瓊:很高興光順教授這次組織活動,又把我們大家召集到了一起,要特別祝賀光順順教授主編的《南方詩選》的出版,這是廣東詩歌界的一件大事。我來作協好多年了,覺得自己還需要繼續努力,要去表達自己的情感,也還有自己對于這片土地和很多師友們的感謝。我喜歡廣東,喜歡光順說的“南方”,我希望廣東或南方詩歌在這樣有意義的詩歌活動和像《珠江詩派》《南方詩選》這樣有意義的選本的推出中,能夠發展得越來越好。
何光順:感謝小瓊為廣東文學界和詩歌界做了很多奉獻工作。《南方詩選》是以鄭小瓊的詩歌作為開篇的,這其實也很大程度上是要凸顯小瓊的詩歌帶給廣東作為改革開放前沿陣地的南方詩歌的崛起,那種中國當代詩歌的世界性影響,是在小瓊為底層打工詩歌注入新鮮血液之后獲得的。當然,伴隨著底層打工詩歌的快速發展,還有廣東本土詩歌的在1990年代以后的形成聲勢和走向成熟,這是我在詩選編選以及后面的活動中還要強調,并和大家一起共同探討的。
王瑛:光順特別能把好多東西進行升華,提到很高的高度,這本《南方詩選》就體現著他的理念和那種具有雄心的追求,他總是要給他做的事情賦予特別的意義,并弄出一些特別的理論來,他總是要建構一種宏大的東西,我不一樣,我是要有煙火氣,要把學問做得日常化,我喜歡接地氣的東西,那種優美的詩意的純粹的東西,這是我和光順的不一樣,這是兩個不同的維度。可能這個時代需要光順的那種不斷干勁十足地推動著去進行建設的雄心和實踐,也應當需要像我們這樣的生活化的,不能每次把大家吃飯都弄成學術研討的太嚴肅的活動。當然,光順已經形成了自己的特色,他總是能說,能把大家的東西聚焦起來,但我還是要經常批評他的,有時要輕松些,不能讓大家太累,不能每次讓大家來小聚,都像要準備一篇學術論文那樣辛苦啊。不過,我還是要熱烈祝賀《南方詩選》的出版,感謝光順為廣東詩歌所做的貢獻。
譚暢:我剛讀到《南方詩選》里王小妮的詩《我媽在電話里說話》“我媽說,又下雪了。/不是對我說/她只是把她看見的隨口說出來。//她是在北方說話的那個人/我是在南邊聽見的這個人/中間有山有水高高低低幾千里。//過一會她又說雪停了/沒事兒了。//我放下電話/眼前全是白的。/我的雪一下子全部落了地/我決定不再端著它了。//從此以后也許真的沒事兒了。”
這首詩剛好有隱喻的味道,似乎表達了一種“北方”和“南方”的區別,甚至二者在微妙地對峙著。王小妮借著母親的家常話,老人家對一場下雪情景的日常化描述,似非而是地道出了實際上是自己對于北方和南方差異性的突然認知。北方一直以來是以言說者的形象出現,或者可以隱喻為一種語言邏各斯中心?而習慣上缺席的南方,似乎一直是沉默著的,在傾聽,在頓悟。
詩人自己亦從遙遠的北方來到了南方的深圳,自己也不知不覺融入了南方生活化精神的海洋,忽然便不想再“端著”北方語言邏各斯中心主義之“雪”的姿態,這驚心動魄的瞬間實實在在發生了,并且為詩歌所記載,這種自然生長出來的,忽然間掙破日常境遇的束縛而“爆發”出來的詩,實在是一首偶然得之的好詩。?
拿到這本詩選,我一下就翻到了這首詩,細細品味,真的很有意思,它非常契合這本《南方詩選》倡導的南方精神,一種自由和開放的面貌,一種對長期存在的北方話語權的掙脫。由此這本《南方詩選》存在的價值得以確立。另外,個人覺得這本詩選既然決定突出編者的主觀選擇,最終還是要把某一個標準貫徹到底,包括是否以詩歌品質作為衡量的標準,甚至各個地方詩群內部也要有一個相對客觀的選擇。相信《南方詩選》會一本本接著編下去。共同期待!
何光順:譚暢對《南方詩選》中這篇選錄的王小妮的詩關于“北方”和“南方”的闡述非常好,恰好極為契合我們《南方詩選》的主題,我當時在編選的時候,也非常喜歡。譚暢的解讀,也給我提供了理解這首詩的一些新的角度。不過,我這里要略作說明,《南方詩選》的編選因為有內在的多條線索,其中一條就是按詩人群落的線索來結構。詩選以鄭小瓊為代表的底層打工詩歌為開篇,主要是考慮到廣東成為改革開放的前沿陣地,底層打工詩人凸顯了華夏民族內陸文化與現代工業文化激烈碰撞中的艱難轉換及其現代性寫作方向。隨后就是廣東本土的完整性寫作詩群,這個寫作隊伍很整齊,重要的代表性詩人和優秀作品很多,也最具廣東本土性寫作特質。這恰好也是對早前詩人浪子編選的《出生地》(廣東的本土詩人)和《異鄉人》(在廣東的外地詩人)這兩部詩選的呼應。夢亦非、黃金明、陳肖等我雖然視之為獨立的技術化或玄學詩群,但他們與完整性寫作詩群互動交流較多,故接續著完整性寫作詩群。在主要是底層打工詩人(異鄉詩人)和完整性寫作詩群(本地詩人)為全書開篇后,就特別強調了一個龐大的新女性寫作詩群的崛起,我這里注意了一個編排順序,馬莉是廣東本土女詩人,其寫作的體量很大,但相對缺少研究和發掘,這次入選詩篇也最多,就是想對馬莉之于廣東詩歌的意義進行一次發掘,馬莉的寫作是直覺化的,她沒有陳會玲、盤予等女詩人那樣的字斟句酌,她基本上都是在配合著她的繪畫時的一次性的強烈體驗的完成,她的詩和她的畫,是要進行互文式閱讀的,很多詩人朋友可能覺著馬莉寫得太多了,或風格、語言和感覺似乎有一種單調性,但其實,這種看似主導風格背后也有著能夠代表當代中國女性的一種極度內傾化的寫作體驗,既是有氣勢和體量的,又卻是非常內心和自我化的,所以可以成為新女性寫作的重要代表。
王小妮的詩成名很早,以前和徐敬亞老師一起參加詩人海上的巖畫藝術展時,也和敬亞老師聊起過小妮老師的詩,非常深邃和有力量的那種,能夠打動和一下攫住人的心弦,即使《南方詩選》不選王曉妮老師的詩,也完全不影響她在詩壇的地位,但作為一部詩選,必須考慮到一種代表性,對于已經很早成名的詩人,有時就適當控制選篇,王曉妮老師和曉音老師,還有女詩人杜綠綠,都是很有成就的,都得到了詩歌界較多認可,故依次選之。譚暢本人的詩,則具有一種強烈的女性主義或女權主義的寫作方向,既有我后面另列為詩歌群落的學者型寫作的特點,但在新女性寫作方面,又可以說是女性寫作的理論自覺者和提倡者,是廣東女詩人們詩歌活動的重要組織者,故所選的三首組詩,就具有很大的體量,都既有像小瓊那樣的底層寫作,又有女性反抗男權的“大女人主義”的強烈主張,因此,對譚暢的詩也進行了特別的凸顯。當然,每個詩歌群落和每位詩人的排序,都有特別的考慮,不是大家一開始以為的像很多詩選那樣按照出生時間,或者按照姓氏字母、筆畫等機械排序來的,《南方詩選》的結構是特別需要強調的。
尚鈞鵬:光順教授主編的《南方詩選》收錄了我的兩首小詩,一首是《細節》,一首是《仿佛》。很有意思,這兩首詩的寫作年代跨度很大,相隔差不多30年,這其實也是我自上世紀90年代開始淡出詩壇,一直到今天依然堅持邊緣化生存、獨立性寫作的時間。借這個機會我想澄清一段史實:云山鳳鳴剛剛推出的《南方詩選》的宣傳里說到我在1980年代創建了“小城詩派”,一向把詩歌視為個體化生命體驗的我,為什么會節外生枝出這樣一個所謂詩派呢?這是因為當時我們在中山大學創辦的紫荊詩社,在全國大學生詩歌運動中形成了一定的影響力,1986年我們應邀參加了著名的“中國現代主義詩群大展”活動。按當時主辦方的要求,必須要給自己取一個具有詩歌流派性質的名稱,剛好當年我有一首詩名字叫《小城》,具有尋根的歷史意蘊,社會反響不錯,詩社成員們就提議說干脆叫“小城詩派”吧,于是就有了“小城詩派”的這個說法。在這次《南方詩選》的編選中,很感謝在梳理南方詩歌淵源時,將我們八十年代在廣州地區艱難開拓詩歌現代性寫作的那段蒙塵歷史納入其中進行考察。感謝光順老師,近年來嘔心瀝血為廣東詩歌做出的重要貢獻!“南方詩歌”,這不僅僅是一本詩集的名字,更是一個非常好的學術選題!我覺得這么好的一個題目和領域落在光順老師肩上,這是上天對于他這些年熱忱推動廣東詩歌發展的一份特別的關照。?
楊湯琛:2018年《珠江詩派》和《南方詩選》出版,可謂廣東詩歌界的兩件大事,也也是以后學者和批評家研究廣東詩歌的兩個重要選本。我個人關注廣東詩壇比較多,從這兩個選本來看,廣東詩歌還有很多詩歌現象值得學者研究,也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大家一起來做。只有形成很好的詩歌創作和詩歌研究氛圍,廣東的詩歌生態也才會越來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