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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的最高品質是忠誠
更新時間:2018-06-20 來源:廣東文壇 王俊康
在即將跨進2018年門檻之時,我這老人有幸受邀來到這里,參加“緣聚天河,筑夢青春”第二屆廣州青年文學節。青年是祖國的希望,文學是神圣的事業,所以今天感受到青春的氣息在回蕩,青春的氣場洋溢彌漫了整個會場,我這年逾古稀的老人,頓時恢復年輕的生命,仿佛穿過一條無形的時光隧道,重新回到我早已丟失的青春歲月中來,讓我再有機會感受到年輕真好。
今天是青年文學節,論壇主題是廣州青年文學的傳承和發展,這是一個富有莊重使命感的主題,對青年來說,特別值得關注。
說到傳承,首先要清楚知道,有什么傳統需要傳承、值得傳承、必須傳承,如果這還沒弄清楚,傳承就是一句空話,發展也更無從說起。習主席在許多場合強調說好中國故事,發揚中國傳統,宏揚中國精神,核心思想就是傳承。
今天到會的是廣州文學的生力軍,從文學角度去思考傳承很有必要。我是一位老人,進入省作家協會工作也三十多年快四十年了,我的所見所聞所經歷,也許會給年輕的文友提供有益的啟迪。
在所有的傳承內容中,我認為首要的是忠誠——對文學的忠誠和對人民的忠誠。廣東文學大家如歐陽山、陳殘云、秦牧、蕭殷等為我國文學事業樹立起一座一座歷史豐碑。這豐碑是由忠誠鑄成,巍峨聳立,高山仰止。文化大革命,他們受盡磨難,毫無尊嚴,斯文掃地。比如秦牧,著名的散文大師受到全國的批判和聲討,鋪天蓋地的大字報處處可見,甚至貼滿家里,連蚊帳上面也掛滿黑壓壓的大字報。在十年浩劫中,他的作品被指為“大毒草”,受到聲討,四年多的隔離審查,在干校兩三年中,遭過無數次斗爭,過著非人所能忍受的生活,然而一旦他從牛欄里解放出來,恢復了人身自由,他沒來得及治療心靈的創傷,就把巨大熱情投入到創作中來。任何巨大的沖擊,都動搖不了他那為共產主義理想而奮斗終身的信念,他謳歌祖國和人民,他鞭撻一切丑惡的現象,他的一生密切關注祖國和人民的命運,他的一生都是做人民大眾的孺子牛。他生前留下六十一本書、五百多萬字的作品,這里記錄了他對祖國人民的忠誠。他把個人文學創作與黨和人民密切地結合在一起,他像守土有責的戰士一樣可敬可愛。
我以秦牧為例說事,因為我擔任多年秦牧研究會副會長,他為人民鞠躬盡瘁一輩子,他的高風亮節深深地感染了我。
文學大師就是這樣,他們的后輩作家又怎樣呢?我還是舉幾個例子說吧,他們對文學的忠誠可謂是催人淚下。
寫辛亥革命長篇小說《地火俠魂》名揚文壇的專業作家余松巖,在生命之火即將熄滅之時被送進醫院,大家還對他瞞著病情,善意地告訴他好好休息,很快就可以出院了,但作家心中清楚死神已迫近了。當我去醫院看望他時,他拉著我的手,深情對我說:“你給我說實話,醫生說我還有多少天?我不怕死,我就想把沒寫完的書稿寫完再死。”
作協副主席楊羽儀,他是繼秦牧之后的又一散文大師,在他癌癥晚期之時,還天天回作協辦公室,編他心愛的雜志《粵海散文》,看他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好像不知道死神已經迫近了。我勸他回家休息,他清醒地搖頭說:“不行,我不能休息,我沒有幾天了。”果然,沒幾天他就駕鶴西去。
創作《鎮海樓傳奇》的楊萬翔,此書曾獲全國少數民族駿馬獎。當肝腹水嚴重折磨他時,腹部腫脹得像塞進一個大大的籃球,他知道自己這兩天快不行了。但我去看他時,他竟像小孩似的拉著我不讓我離去,不斷地說文學創作上的事,說文學院老院長程賢章對他的培養,說著說著就老淚縱橫。果然,春節前兩天他就離開了人間。
呂雷是省作協專職副主席,有天生的心臟病,二尖瓣缺損,做過手術,他和陳國凱主席一樣,是我省最早在全國獲短篇小說獎的作家。他一輩子勤奮創作,長篇小說獲得全國好評,他去世那一年,作協安排了蔡書記和我,還有他三人去從化療養。按理說長年累月勤奮創作疲乏不堪的他,應該放松一下,難得的機會,反正療養也只是幾天。但他卻一反常態,在療養院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日寫夜寫,連吃飯都是我用盤子送到他房間里去,他不好意思開玩笑說:“對不起,讓廳級領導來送外賣了,”還喃喃自語說:“太緊迫了,太緊迫了,時間不夠用了。”后來回去沒多久,他摔了一跤就去世了。
他有一種緊迫感,他要和時間賽跑,人的生命太脆弱了。
其實,當年秦牧何曾不是這樣,他心血管壁上生了一個血管瘤,隨時有破裂的危險,醫生叮囑不能過累,多點休息,但他偏要把文革損失的十年補回來,他心中還有許多許多沒了的心愿。我一次一次勸說他,暫時把筆放下,休息一下再說吧,他有時候像孩子一樣生氣地說:“我總不能什么都不做,坐著等死,誰知道這心臟旁的炸彈什么時候爆炸。”他還對我說,待到退休后,到我這里報到,專門來寫兒童文學,他就這樣和時間賽跑,每天都很晚才睡。那天晚上起床摔了一跤,文壇巨人就再也醒不過來了,桌面的稿子還留下一篇童話的題目,這真讓人唏噓不已,真正感受到“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的深刻內涵。
上述作家生命最后時刻對文學事業的堅守,確實是感人至深的,他們都是編制內的廣東文學院專業作家,令人遺憾他們都先后去世了。
他們沒完的心愿誰來完成,他們留下的事業誰來擔當?
可喜的是我們還有大量的青年作家,自覺地把文學的大旗扛起來,繼往開來,像前輩一樣把文學視為自己的終身事業,嘔心瀝血辛勤耕耘,無限忠誠,這些青年作家,生機勃勃地活躍在當今文壇上,成為文學的生力軍,廣東文壇的希望。他們有文學理想和抱負,又能腳踏實地,敏銳觸摸到時代脈搏,抒寫新時代的新篇章。作為文壇老人的我,看到他們的成長和前行的身影,感到由衷的高興,我從心底向年輕人祝福。
文學凝結著一個民族和社會的夢想與希望,文學也為祖國的未來打下精神烙印和民族品質,文學的最美境界是忠誠,文學的最高品質也是忠誠。在文學的傳承和發展上,忠誠是我們永恒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