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得真摯熾熱，詩意瑰麗動人。這是我讀王曉波詩集《騎著月亮飛行》的最突出感受。

愛情是一個永遠年輕的話題。記得大詩人艾青說過：“這世界什么都古老，唯有愛情永遠年輕。”愛情是一個永恒的題材，從《詩經》開始，古今詩人留下了多少數量可觀、傳誦不衰的愛情詩歌經典。近年來，王曉波衷情于愛情詩歌創作，在報刊上發表了不少作品，他的愛情詩歌別開生面，匠心獨運，其詩集《騎著月亮飛行》是這方面探索與創作的結晶。

讀《騎著月亮飛行》，感受王曉波的愛是真摯的，熾熱的，比如《穿過銀河去看你》：

恒久常新，天荒地老的

絕對不會是物質。慶幸找到了

遠道而來的愛情

冬季漫長而寒冷

如一對螞蟻抑或蝴蝶

陽光下溫暖著彼此的溫暖

愛情是一個?？菔癄€的話題

世界即使顛倒，日夜反轉

我和你的希望會是一個樣

愛情是怎樣一個支點

讓我們快樂地

望著遠方，活下去

即使天崩地裂、墻倒屋塌

我愿意穿過銀河去看你

詩人對愛的追求和執著，“即使天崩地裂、墻倒房塌”也要“穿過銀河去看你”，這種對愛的苦戀不能不令人感動。

詩人認為，愛情就像埋在地底深處的金子，“刨根問底，百米千米/土層和時間的深度/我愿意和你不分春夏秋冬/哪怕一百年千億光年”(《深度》)愛是金子，需要挖掘，它考驗著你，只有不畏艱辛，不懈地追求，才能得到。愛是收獲，也是付出。在《心暖》中，作者在“寒潮越過黃河長江/席卷嶺南大地”之際，迎著寒風，“穿過袒露軀干的桐林/站在郵箱前”，郵箱是給遠方的親人的“愛的信使”：

如今，遠遠的你

一定很寒冷

伸出的小手

讓我呵一口暖氣

你拆開這封信時

會聽到我呼吸聲

讀著這樣的詩句，我們不禁怦然心動，雖是樸素的、白描似的鏡頭，卻感到了一陣陣暖意，一股暖流，這是愛情的溫度，也體現了詩的力度和溫度。

愛是兩情相悅，是一種生命的歡樂，生命的甜蜜，一種心心相印，愛情詩則是真善美的綜合體。王曉波的愛情詩，真切地反映這種甜蜜與真善美的融合。王曉波愛情詩的高明之處，在于并不赤裸裸地描寫這種甜蜜感受，他往往借助自然環境的渲染與烘托，使之更具詩情畫意，如《情深相擁》：

一湖嫣然。不早

也不晚，你我

隨清風邂逅。這一刻

荷塘遠近恬然。魚水情深

魚兒悠游如千年。涼風陣陣

翻動著荷葉田田

讓歲月慢些再慢些，甚至停頓

時光倒流。淺淺的笑

漾成心底一片湖海

你交給了我，我交給了你

情深相擁

億萬年

詩人借助“一湖嫣然”的荷塘，魚水情深，魚兒悠游，然后祈盼“讓歲月漫些再慢些，甚至停頓”，“淺淺的笑，漾成心底一片湖?！?。有動有靜，寫的深沉、委婉、含蓄，而又有美的境界，耐人尋味。

王曉波的這部詩集，對愛情作了深層的追問與理性的思考。比如《愛是一種方程式》：

愛是一種生活

你體驗生存的感受

有著，存在著我的感受

你看待世界的眼睛

跟我是那么相似

幾乎接近一致

我愛你

因為你讓我感覺到

在這個世界上

還有跟我相似的靈魂

愛你的真正原因

最深層面上共享著生命感

愛你的方式

可是你希望的方式

愛是一種方程式

詩人認為，建筑于生存之上、靈魂的相遇、相通、相融，才是愛的密碼，愛的真諦。又如《鏡像》：“飄零千年/失敗于人海茫茫的尋覓/失敗于難成眷屬的無奈/失敗于終成眷屬的厭倦/失敗于有家無愛的婚姻/失敗于孑然一身的孤單/愛情真的失敗了嗎？” 這面愛的鏡像，折射出多姿多維的愛的走向，內涵豐富，發人深思。

愛情詩的審美意義在于陶冶情操和凈化、提升靈魂。王曉波的愛情詩有一種柔婉之美，讀來有一種高雅的審美享受。比如《點亮一盞明燈》：

總懵懂認為? 愛情只是

占據和珍藏心靈—隅的情感

可至此? 睜開雙眼想的是你

合上雙眼遐想的? 還是你

愛情是一種牽掛和心疼

她駐足空氣、水中和字里行間

在思想和目光深處翱翔

終有一天? 我們遠離塵世

天空漫游的天使

能聆聽到? 讀者朗誦

寫給你的那一首首詩歌?

百年之后? ?那些詩句還伴著體溫

棲息著一段段無瑕的情感

我們與一首首詩歌相擁在一起

沒有哪一種風霜

能夠吹熄愛情這一盞燈火??

詩人所要表達的，不僅是“占據和珍藏心靈一隅的情感”，更“是一種牽掛和心疼”，并且要“在思想和目光深處翱翔”。這樣，他的愛情境界一下就升華了。這樣的愛情，必定在心靈的歷程中刻下美麗的印痕；這樣的愛情詩，“百年之后那些詩句還伴著體溫”，“沒有哪一種風霜，能夠吹熄愛情這一盞燈火”。這就是高尚、神圣的愛情的力量，也是富有美質的愛情詩的力量。

美國小說界“簡約主義”大師雷蒙德 . 卡佛說：“我們在談論愛情時，說起來就像知道自己在談論什么一樣?！焙玫奈膶W作品能給讀者一種親切的在場感，閱讀王曉波的愛情詩歌，讀者亦有一種 “就像知道自己在談論什么一樣”的切身感受。

《騎著月亮飛行》這部愛情詩集的成功，還在于詩人的創新意識。愛情詩以情取勝，但若沒有新的形式，新的構思，就會造成平庸化，很難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王曉波是意識到了這一點的。因此他的詩歌力求出新。他力求以新的視角、新的構思、新的表現方式去表達這一古老的情感與內容。比如《虛無》一詩，想象“天際那顆火星就快撞向地球”，虛擬相愛的人正“在火星，乘涼發呆”，此時，“猛然間，地球給誰/撞了一下腰”，巨大的災難降臨，但戀人“掉頭看看/花瓣已是散落一洲”。愛并不是虛無，愛情長存。詩人想象新奇大膽。再如《騎著月亮飛行》一詩，“嶺南夜空，三千盞明燈/游離西窗。大山深腹/南海之濱。騎著月亮飛行/我們并肩浪跡在天涯”，全詩僅四行，創造了“三千盞明燈”“西窗”“月亮”“天涯”等富含愛情意味的意象與意境，隱喻與象征相結合，達到了以少勝多的藝術效果。作者還嘗試創作“詩歌體小說”，《給愛情插上翅膀》是一首較成功的“詩歌體小說”。這首長詩，以戀人“北京來信”及“年少的我”與“大學的我”“分不清左右、愛情與幸福”為敘事切入點和感情線索，通過幾個片斷，將一段純真人的愛情表現得生動而引人。

王曉波的愛情詩，在意象建構上往往有雙重性，表面寫的是自然的景或物，實際寫的是人，如《南方》：“一群魚啄著月光 迤迤然游過，/大海數次沉下去，又躍了，/? 起來 。潮水卷起/一海面的悲傷和喜悅”表面寫魚在大海中沉浮，騰躍，實際寫愛情的波瀾、喜悅與憂傷。又如 《螢火蟲》中的螢火蟲 ，閃爍的是冷光，實際上是尋找真愛?！短炜绽飺頂D的游魚》也如此。這首詩有著極強的先鋒主義色彩，游魚是一個意象，也是一個象征；岸與心又是一個意象，愛的渴望與失落所營造成詩的張力，給人以空間感與流動感。結句“佇立在河畔一再張望/再沒有看見游魚”，又富有朦朧感與神秘感。

著名詩人、中國作家協會詩歌委員會主任、原《詩刊》雜志主編葉延濱先生認為：“王曉波的愛情詩歌，充滿了真摯、誠懇的熱愛生命的內心歌唱。他的詩歌語言樸素、準確，對感情的傳達充滿了動感。許多詩歌的內涵深沉豐富，耐人尋味，具有清新、美麗、迷人的意境。字里行間透出了對生活、對人生的思考，及對美好未來的渴望，意境唯美。讀他的愛情詩歌，如與青春為伴，在思索、力量和美感的彼岸?！?/span>

王曉波詩歌的語言，凝練，形象，富有表現力，比如《誰能及這青梅竹馬》：“把月亮掰開? 你就跳了出來/拉起手? 我們就構成整個天宇/有闊的海? 橫的陸? 高的天空/還有遍山滿嶺的梅花/你的發梢有七彩的虹/你的面容如百花中含苞的荷/你走過的小道青梅正飄香/此刻? 竹竿為馬? 鉆木為火/魚獵? 揚穗? 生生不息”。短短的十行詩，既有靈動的動感，又有多層次的深遠畫面感，還有色彩、味覺，十分傳神，顯示了獨特的藝術魅力。又如：“忘言于瀟瀟春雨/伸手接一掌春風”，新鮮，生動，形象可感，令人經久難忘。再如：“你喊一句? 桃花便開始/飄零? 水流湍急/輕舟已遠/相見恨太晚/茶香已冷? 雨線縹緲” （《沉香》）一下子就把讀者帶進了“桃花飄零”“相見恨晚”的情境。再如：“當季節交出最后一個節令/綠色盎然已近/最美的心一定在等/此刻立春/張開雙眼? 鶯飛草長”（《立春》）時間與空間拓展，高度濃縮的詩句給人以巨大的詩意想象空間。

王曉波在愛情詩歌創作上取得了可喜的成績，在當今詩歌界引起了良好反響。著名詩歌理論家、中國詩歌學會副會長、《詩探索》主編、首都師范大學文學院博士生導師吳思敬教授在談論王曉波詩歌作品時說：“王曉波寫了一系列的愛情詩：《相信愛情》《我叫你梅或者荷》《沉香》《誰能及這青梅竹馬》《聽雪》《傳說》……在這些愛情詩中，與其說他表現了對一位心儀的女子的鐘情，不如說是表現了他對一種理想愛情的向往。王曉波心中鼓蕩的愛不只是給親人，同時也投向周圍的世界，投向大自然。愛是王曉波創造詩美的驅動力量?！?

著名青年批評家、詩人、中國作家協會詩歌委員會委員、茅盾文學獎評委楊慶祥博士認為：“王曉波以愛情詩為主要創作題材，在當下詩歌寫作格局中獨樹一幟。他的愛情詩更像是心愿之作，真誠、樸素、飽含對世界和他者的理解和同情，他以同理之心理解萬事萬物，如此萬事有情，萬物有愛。王曉波由此建構了自己的詩歌世界，并和那些偉大的傳統聯系在一起。”?

荷蘭萊頓大學亞洲文學研究所訪問學者、哈爾濱師范大學文學院博士生導師陳愛中教授認為：“《騎著月亮飛行》是王曉波的近作，一部愛情詩集。詩人能夠在眾多歌詠愛情的詩篇中，確定個人化的寫法，用輕倩而意境深遠的詩歌架構來表達愛情經驗，并以之很好地處理中西愛情詩豐沛的資源帶來的‘影響的焦慮’，老樹新枝，熟悉的題材里寫出陌生化的美學樣式。能夠在日常絮語中蘊含細膩而致密的情愫，世俗煙火中讓情感升華，在大自然尋常物象中彰顯優卓的想象，并形成了專屬的意象群落。”

“文運同國運相牽，文脈同國脈相連?！睆V東不但是我國改革開放的前沿陣地，廣東也是我國的詩歌大省。閱讀廣東詩人王曉波的愛情詩集《騎著月亮飛行》，我們可從中感知到廣東詩人不墨守成規，銳意進取。詩人和作家成功與否的標志，是憑作品文本來說話的。近年來，王曉波創作的愛情詩歌在《詩刊》《中國作家》《詩林》等刊物上發表，并被《青年文摘》《意林》《詩選刊》等刊物選載，入選《中國詩歌選》《中國詩歌年度選》等多種文學選本，從這些現象來看王曉波的詩歌創作“步伐”是穩健的，成績也是有目共睹的。

一念熾熱傾城，一卷濃濃愛戀?！厄T著月亮飛行》這部詩集，獨具異彩，為當今華夏詩壇尤其是愛情詩歌園地增添了一束美麗動人的清芳。讀王曉波的這一部愛情詩集，使人掩卷深思，使人再三沉味。

（作者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一級作家、清遠市文聯副主席、清遠日報社副總編輯）? ?

（載《深圳商報》2018年06月13日? 版次：A10“萬象”；原文有所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