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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利他”到“利己”
——論武俠仙俠到玄幻修真小說的價值流變
更新時間:2018-05-29
一、修真小說的界定與發展歷程
玄幻小說是華語網絡小說的基礎類型之一,也是網絡小說的主要新興樣式之一。它以無原則的幻想為基本創作原則,讓人類的想象力在浩瀚無極的無盡時空中盡情翱翔,以荒誕浪漫的形式展現當下人們尤其是青年人的夢想、欲望以及對于宇宙萬物人生的思考與想象。從某種意義上而言,玄幻小說是中國武俠文學傳統在網絡時代的主要延續形式,真正超越了以金庸古龍小說為代表的港臺武俠小說一統天下的階段,推進了中國武俠文學的發展。
玄幻小說在發展的過程中,逐漸形成了幾個主要的亞類型,主要有奇幻(又分為中式奇幻、西式奇幻和日式奇幻)、仙俠、修真、魔幻(一般與西式奇幻同義)等等,這幾個最主要的亞類型又可以彼此交錯混雜,開創千變萬化的各式玄幻小說流派。在玄幻小說的幾個主要亞類型當中,奇幻類是繼承和雜糅了東西方幻想文化的各類元素;仙俠類主要繼承了民國還珠樓主的“奇幻仙俠”流武俠小說的傳統;魔幻類已經逐漸成為西式奇幻的代稱;只有修真類,主要是始于蕭潛《飄渺之旅》(2002)的創新類型。
修真小說,是基于武俠小說、仙俠小說、道教文化、中國奇幻文化傳統的,間或雜糅西方奇幻文化元素的,以“成長”母題為主、強調修為境界描寫的網絡玄幻小說類型。它以蕭潛的《飄渺之旅》為開端,我吃西紅柿的《星辰變》、忘語的《凡人修仙傳》、耳根的《仙逆》等經典作品為里程碑,拓展出修真小說的發展主線。其間又有血紅的《升龍道》、夢入神機的《佛本是道》、辰東的《長生界》等開創修真小說的都市修真、洪荒流等支線流派。
2002年蕭潛的《飄渺之旅》讓玄幻小說的版圖之中多出來了“修真”的類型,修真小說以主人公的修煉奇遇升級最后得道成仙或成神為主要故事展開脈絡,基于遍布各層修煉境界等級之中的各種奇思妙想引人入勝,開創了玄幻修真的山頭,其后仿效者無數,成為修真小說的主流。后來者夢入神機的《佛本是道》(2006)和辰東的《長生界》(2008)給修真小說帶來了洪荒神話的色彩,我吃西紅柿的《星辰變》(2007)則帶來換地圖打怪升級式的“小白文”潮流,而夾雜其間的是諸如血紅《升龍道》(2004)等融入了西方奇幻文化中的血族教廷元素的都市修真傳奇。2008年,起點中文網上忘語的《凡人修仙傳》不僅開創了“凡人流”,還掀起修仙文的小高潮,2009年耳根的《仙逆》則進一步推動了修仙文的發展。修仙文和修真文其實是同一類文,只不過修仙文更偏重的是東方文化尤其是中國傳統文化氣質的設定。
修真小說最初是男性創作閱讀領域的主流類型。2010年前后,女性修真小說開始崛起,出現了諸如《一仙難求》(云芨,起點女生,2010)、《慢慢仙途》(絕世小白,晉江,2011)、《仙家悠閑生活》(看泉聽風,晉江,2011)、《極品女仙》(金鈴動,起點女生,2011)、《凡女仙葫》(冬天的柳葉,起點女生,2012)、《天下男修皆爐鼎》(青衫煙雨[1],起點,2013)、《修真之上仙》(定離,晉江,2015)等女性修真小說經典之作。有趣的是,在女性修真小說創作領域,基本的時空設定都是東方中式奇幻文化元素,所以,這些小說又被稱為女性修仙小說。縱覽同期的男性向修真小說的創作,不難發現修真小說日趨中式奇幻文化基本時空設定的發展趨勢,雖然這些設定明顯雜糅著來自于西方奇幻文化和網絡游戲的元素,但鮮明的中國文化風格設定已經成為絕對的主流。
很多人把仙俠小說與修真小說混為一談,實在是對兩者的誤讀。
源于民國時期還珠樓主的仙俠小說,是武俠小說的一個分支類型,重點在于“俠”。“仙”主要強調的是在“武”的部分,是以荒誕浪漫派風格為主的飛劍、法術、法寶仙器為主。而“俠”不再是寫實派的人間之俠,而是可以御劍飛行、超越自然力的劍仙。在還珠樓主的基本小說設定中,劍仙之道,在于“內圣外王”,“內圣”就是清心寡欲的修道澄明,而“外王”就是在劍仙修道的過程中,必須通過在人間的歷練,除魔衛道,匡扶正義,仗劍行俠,才能夠證得大道,才有可能飛升成仙。而這種為了行俠仗義的歷險或者歷練是仙俠小說的重點部分,這種融合了中國儒釋道三家文化的基本設定成為仙俠小說的根基,也決定了仙俠小說的主角是身負超自然能力的“仙俠”,秉持善良正義行俠六界。網絡小說《花千骨》就屬于仙俠的設定,只不過故事更偏重于言情,可以稱之為仙俠言情文。
而修真小說的基本設定中,修士是最主要的人物身份設定,追求力量與長生是修士最主要的目標,而修士所在的修真界,是強者為尊、勝者為王、弱肉強食的血淋淋的殘酷世界,正邪善惡不再重要,恩怨情仇在大道面前也可以忽略不計,出去歷練的主要目的是要獲得機緣,提升境界,在此過程中,可以不擇手段、趁人之危,損人利己,以至于很多修真文的情節展開過程,就是不斷地秘境探險,殺人奪寶的過程。正如百度貼吧的網友Evilspider在評價蛇發優雅的修仙文《仙決》時的妙語連珠:“讀遍全文,發現這本書的主線就是:殺人奪寶,殺人又奪寶,殺人繼續奪寶,殺人還是奪寶,殺人不停地奪寶……”[2]為了變得更強、追求長生,修士可以無情無義,沒有正邪善惡的判斷,只有基于利益的衡量、計算與取舍,這計算甚至包括其他類型小說幾乎都很珍視的友情、親情和愛情。
由此可見,修真小說與仙俠小說的核心價值是完全不同的,仙俠小說是傳統武俠小說的一個分支,而修真小說則是基于修士個人的最大私利——“逆轉自然規律、修得長生”——的傳奇。基于此,就非常有必要詳細分析修真小說的價值流變,厘清修真小說的問題與價值。而對于修真小說價值流變的探討可以從修真小說的基本敘事語法分析入手。
二、修真小說的基本敘事語法
陳平原先生在《千古文人俠客夢》一書中,從類型學的視角將武俠小說的基本敘事語法概括為“仗劍行俠”“快意恩仇”“笑傲江湖”和“浪跡天涯”。并強調這四個陳述句在武俠小說中各有其特殊功能:“仗劍行俠”指向俠客的行俠手段,“快意恩仇”指向俠客的行俠主題,“笑傲江湖”指向俠客的行俠背景,“浪跡天涯”指向俠客的行俠過程。[3]按照陳平原先生對武俠小說基本敘事語法的分析,可以將修真小說的基本敘事語法概括為:修煉升級,修道長生,秘境歷險,大道無情。其中,“修煉升級”指向修士的修真手段,“修道長生”指向修士的修真主題,“秘境歷險”指向修士的修真背景,“大道無情”指向修士追求長生的修真過程。
1.修煉升級
修士在修真界要變強,要追求長生,就必須不斷地“修煉升級”,而修煉可以通過修習功法、煉器或者煉丹的途徑不斷突破和超越自我,向更高的境界邁進。
于是,修士的強大力量就離不開源自于各種功法修煉的靈力或者魔力,離不開種類繁多到令人眼花繚亂的法寶仙器,離不開各種帶有令人目眩神馳的神奇功能的陣法符箓,離不開眾多奇花異果、靈丹妙藥,尤其是各類帶有各種神奇功效的奇花異草結合修士靈力和技巧煉制出來的丹藥,從最低級的辟谷丹、補靈丹,到最高級的洗髓丹以及各種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奇功用的仙丹。
這就在“武”的層面超越了金庸古龍小說為代表的傳統武俠之“武”的境界。武力的依托不再是以“劍”為代表的人間武術,以內功為代表的“強大的人”的武學,而是以法術靈力、法寶仙器、丹藥符箓等為代表的,超越自然力的神奇而強大的“非人”的能力,修真小說的主人公——修士由此可以超越凡人,成仙成神。
2.修道長生
修道長生無疑是修真小說中的修士們的最高目標,也是修真的主題。
修士們的最大使命就是不斷修煉,借由各類功法、法寶仙器、靈丹妙藥不斷變強,提升境界,達到飛升成仙的最終目標。修士的成長歷程就是一條披荊斬棘的“長生之路”,在修道長生的路途上,與此相悖離的所有價值都可以被毫不猶豫地拋棄,譬如善惡是非、恩怨情仇還有基于人性的各類情感。
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就是武俠小說的行俠主題。陳平原先生曾經將武俠小說行俠主題“快意恩仇”總結為平不平、立功名、報恩仇三個階段。而無論哪個階段,武俠小說的敘事都是圍繞俠士“行俠”展開的,最高的目標就是“行俠仗義”。俠士們無論是什么類型,都要以懲惡揚善、匡扶正義、鋤強扶弱等俠義精神為基本價值依歸,而這就決定了俠士的核心價值是“利他”的。
而修真小說中的修士們基于個人私利的以“修道長生”為最高利益的基本設定,決定了修士們的武力修煉和施展都是以個人私利為核心的,是非常鮮明的“利己為先”。正如修真小說中所言:何為仙道?為求力量,不受制于人,為求長生,探尋世界之真義。
3.秘境歷險
修士想要提升自己的修真境界,就要在閉關苦修的過程中,不斷外出歷練。外出歷練是要煉心境,尋找機緣,提升修為,為突破境界做準備。而外出歷練的過程往往是修真小說的敘事重點。獲得機緣、提升修為、歷練心境的最常見的地點,就是千奇百怪的各種秘境。這些秘境有可能是妖獸聚集的密林荒島,也有可能是上古仙魔大戰的古戰場,有可能是修真大能留下的洞府密地,也有可能是靈寶遍地但危機四伏的上古陣法,還有可能是其他星系或者界面的各類詭譎時空……無論是什么樣的秘境,唯一的共同點就是挑戰和機遇并存,進入其中歷險求寶求機緣,可能身隕道消,更有可能會成為突破自己修真境界、距離長生更進一步的大好機會。修真小說最吸引人之處,就是修真者在各類各種設定的秘境之中的歷險奇遇。而修真小說中的修士傳奇敘事展開的最重要的場景就是存在于各種架空的修真界大陸或界面的用于修煉的仙府秘洞和用于試煉自己獲得提升機緣的各種秘境。
與此相對比,武俠小說中的俠士的主要活動空間是江湖,江湖大背景最主要的生活場景是懸崖山洞、大漠荒原和寺院道觀。即使與現實生活具有一定的距離感,但也都是地球人間的場景。而修真小說中修士的主要活動空間修真界,則是一個可以包含各種文化元素和無盡想象力的虛構空間,可以是異世大陸,可以是宇宙星系,也可以是由界湖相連的不同空間界面,而各類光怪陸離的秘境就存在于這些由想象力虛構出來的各種時空之中。修真小說的關于修真界的設定,無疑大大拓展了小說的時空設定,這是網絡時代超越空間時間的信息延展帶來的想象力的無限延展,也是全球化大背景下東西方文化元素不斷融合交錯背景下的虛構時空延展在文學作品中的映像。
4.大道無情
修士從凡人走向長生仙人的路途,道阻且長。要不斷在逆境中苦修試煉,不斷超越自我,超凡入圣,套用修仙文最常用的境界設定,從凡人開始引靈氣入體的煉氣期,到可以辟谷駐顏、吸風飲露、正式邁入修仙大道的筑基期,再到靈力強大的金丹期、元嬰期,到距離成仙半步之遙的化神期、返虛期,最后通過大乘期,渡劫飛升成仙,終于可得長生,修成正果。在修真的過程中,貫穿始終的核心就是“大道無情”。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是老子的《道德經》中的名句,在修真小說之中,這句話被理解和引申為:在“道”(一般指天地規則)的面前眾生平等。修士作為一介凡人,要超越眾生逆天而行,超越天地規則下的生老病死的自然規律,就必然會在修煉升級的過程之中,遭遇種種磨難和考驗,最常見的設定是一步步超越凡人的境界升級時不斷加碼的各種“天劫”考驗,能夠扛住這種非人痛苦與磨難的極少數修士才可能成功,境界越高,要應對的“天劫”級別越高,成功率越低,大部分修士都在“天劫”之下灰飛煙滅,身隕道消。因此,修士“心境”的修煉非常關鍵。修士由較低的境界向較高的境界突破之時,除了必要的靈力需求,就是日趨穩固的心境。而心境穩固的關鍵,一則在于修煉過程中不要因七情六欲產生心魔,二則在于不要濫殺無辜、嗜殺成性而招致天地規則的懲罰。因七情六欲產生的心魔可能讓修士在越境升級時功虧一簣、魂飛魄散;而因過于嗜殺造下惡孽則可能在升級渡劫時招致天道規則降下“天劫”時的懲罰性加碼,讓作惡多端、過于殘暴的修道者灰飛煙滅。“心境修煉”這樣的設定有些佛道文化中講究“無我”“無為”的味道,而“天地規則”的設定則畫下最低的“修士不能作惡多端、殘害無辜”的底線。雖然這個底線并不會阻止修士們為了個人的修行殺人奪寶、劫掠死者財物。
因此,修士的修道過程就是“大道無情”。當一個凡人逆天求仙,超越凡人之軀、自然之力,追求修仙長生時,就要真正無我,斷情絕欲,拋棄凡人界中的凡俗世人所在乎的七情六欲、榮華富貴、恩怨情仇。因為,在漫長的時間面前,凡俗世人短短一生最看重的東西都不會再入修真者的法眼,因為,于他們而言,自己最大的利益已經不在于凡俗世人的恩怨情仇、是非善惡、七情六欲,而在于不斷地修煉提升,追求超越自我的長生。
武俠小說基本敘事語法的行俠過程“浪跡天涯”,是俠士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鋤強扶弱、匡扶正義的天性決定,為了行俠,就必須要游歷四方,浪跡天涯;也是武俠小說長篇結構的需要;讀者欣賞的需求。
而最能體現修士修真過程的是“大道無情”的修真之路,是修士們為變強為長生的目標努力奮斗的歷程,也是修真小說中以“成長”母題為主鉤織長篇敘事傳奇的最主要原因,更是讀者們閱讀修真小說獲得愉悅快感和情感宣泄渠道的最佳途徑。
三、從武俠仙俠到玄幻修真小說的價值流變
1.基本設定中的主流價值流變:從世俗江湖到修真世界,從正邪善惡分明到正邪善惡模糊化
武俠小說的基本設定,是俠士縱橫馳騁的江湖,可以是歷史的江湖,可以是世俗的江湖,也可以是御劍仙俠歷練的江湖。然而,無論是哪種江湖,基本的價值原則是正邪善惡分明,是非對錯鮮明。基于扶正抑邪、揚善除惡的基本原則,展開各種俠士傳奇的敘事,最終正義戰勝邪惡,善良和美好得到弘揚,邪惡和丑陋被嚴懲不貸。這是一種成人童話式的基本設定。
修真小說的基本設定,是修士修道成仙的修真界。修真界中,力量與長生為最基本的追求和目標,力量為尊,勝者為王,弱肉強食,斷情絕欲。在“大道無情”的長生之路上,凡俗人世的恩怨情仇可以成為浮云,正邪善惡界限不再分明,是非對錯的判斷在于是否有利于己,武俠江湖中的俠義被拋諸九霄云外,唯一剩下的價值,就是金光閃閃、瑞氣千條的超凡入圣、生命永恒、掌控六界生死的成仙成神。從某種意義而言,這種表面上荒誕無稽的設定卻是真實社會現實中的某些方面的投射。
2.“武”的價值流變:從“憑俠義立足”到“憑實力說話”
武俠小說與修真小說的魅力之一,就是其中關于“武”的想象。武俠之“武”,可以是寫實派的各種神功秘籍、絕世神兵、炫目武技;也可以是荒誕浪漫派的各類仙劍法術、神奇法陣。修真之“武”,具有超自然力的基本特質,以靈力靈氣為基,由各類修煉功法、法寶靈器、靈丹符箓、珍異靈獸等為主要內容。雖然都是魅力無窮、天馬行空的“武”,然而,從武俠小說到修真小說,“武”的價值出現了對比鮮明的變遷。
武俠之“武”,是俠士“仗劍行俠”的手段,武力為器,是俠士實現“替天行道、匡扶正義、扶危濟困、除惡揚善”俠義精神的手段或者工具,一言以蔽之,武俠世界是一個“憑俠義立足”的世界,“俠義”為本,“武”之效用,是俠士行俠的能力支撐,是實現正義、公理的手段。
修真之“武”,是修士“得道長生”的必不可少的手段,也是修士修道的目的。修士修習功法,煉制和使用法寶靈器、靈丹符箓,控制和駕馭各種珍奇靈獸,其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變強、變強、再變強,強到突破一重重的修真境界,直到最后渡劫飛升,成仙成神。因此,修真世界是一個“憑實力說話”的世界,武力不再僅僅是手段,而是既是手段又是目的。
3.“人”的核心價值觀流變:從“俠士”到“修士”
武俠小說的主要敘事主體是俠士,真正的俠士從平不平、立功名到報恩仇,以“利他”的核心價值為基本原則,仗劍行俠、快意恩仇于江湖間,充滿著瀟灑快意,自由神秘的色彩。俠士群體,多無私、舍己、自斂、性情高潔、胸懷大義之士,以“俠義”為基本行事準則,所以,在腥風血雨的江湖中,有所為有所不為。為了俠義,雖萬千人吾往矣,為了情義,上刀山下火海,勇者不懼,是實實在在的理想主義人格。
修真小說的主要敘事主體是修士,修士的基本目標就是基于個人利益的逆天而行,修道成仙。這種以“利己”的核心價值為基本原則的群體,多自私、貪婪、惜命之輩,個人修煉“利益”為先,不問善惡,不理是非,不屑情義,更毋論俠義。為提升境界,獲得機緣,修士可以不擇手段,可以趁人之危,可以損人利己。搜刮其他死亡修士身上的財物被視為理所當然。一般情況下,面對一場生死搏殺或者暴力事件,修士們都會熟視無睹,漠然離去,因為不能判斷孰是孰非、孰善孰惡。即使真的是善惡是非分明,也要在不影響自己的利益和安全又善心大發之時,偶爾對于被欺負的弱小的一方出手救一救,還要時刻警惕對方會否恩將仇報,這就是正道修士世界的一般處事法則。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事關機緣,能力上有奪取可能性,坑蒙拐騙也要上前分一杯羹,這就是修士。相比俠士,唯一值得肯定的是修士為了修道成仙的機緣悍不畏死的拼命三郎精神!
4.核心價值的流變:從“利他”到“利己”
武俠小說的核心價值觀就是“利他為先”,而修真小說的核心價值觀卻是“利己為先”。
武俠小說中的俠義精神,從墨家的“摩頂放踵,以利天下”,到曹植《白馬篇》的“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到唐代隱俠、兩宋義俠、清代官俠的各種鋤強扶弱、扶危濟困、見義勇為、立廟堂護清官利社稷為百姓,再到金庸小說的“俠之大者,為國為民”……最核心的價值就是“利他主義”,以我一腔熱血、仗劍天涯,匡扶正義,替天行道。在武俠小說的沿革與發展中,俠士的形象越來越血肉豐滿,到了金庸古龍的武俠小說之中,俠士的形象走下神壇,從不食人間煙火、俠義為唯一原則和考量的“神”逐漸蛻變為有七情六欲、掙扎糾結的“人”。即使如此,俠士們在私利、情義、俠義之間的取舍依舊是分明的。那就是俠義和情義可能有沖突和取舍,但個人私利絕對要排在最末一位。郭靖和楊過兩個形象之中,郭靖偏“俠義為先”,而楊過則是偏“情義為先”。即使是最自私的韋小寶,也是要講原則講節操講底線的,大節無虧,小節不拘,情義和俠義的考量在關鍵時刻要遠高于私利。
修真小說在核心價值上與武俠小說大異其趣,甚至可以說是背道而馳。褪去了凡塵俗世的修真界告別了人世間歷史的煙云,世俗的煩惱,歷史與現實的時空都被虛無化了,無論是個人的恩仇還是家國的恩仇在“修道成仙”的基本目標下都卑微如塵。存在于修真界、以修道長生為目標的修士們的核心價值就是絕對“利己主義”的修煉成仙。當然是“私利至上”“利己為先”。在修仙長生的終極價值光環之下,情義偶爾可以考慮,比較好的堅持“情義為先”,但“俠義為先”只能成為被恥笑和不屑的對象,即使敬仰,卻是敬仰之中暗含“舍本逐末”的不屑和“稀有物種”的感嘆。譬如《修真之尸心不改》中胸懷天下、心有大愛、以己身修為和生命鎮于煉神塔的大能空行云,成為修真世界中不被理解甚至于被漠視的存在。
無論武俠仙俠,最重視的是俠義,其次是情義,最后才有可能是私利,這讓閱讀這類浪漫主義氣質小說的讀者心生對于美和善的向往和欣賞。而修真修仙小說,卻是越發重視私利,偶爾顧及情義,俠義已經成為被人恥笑的奢侈品。
俠義為先,情義滿滿,個人私利微如塵埃,那是武俠的境界;除魔衛道,扶危濟困,扶正抑邪,修成正果那是仙俠的世界;利益至上,個人為先,企求力量,追求長生,權衡情義,謝絕俠義才是修士世界的真理,至少是當下修真小說版圖的精義。其后反映的,是從“利他主義”的武俠仙俠到“利己主義”的玄幻修真的價值和類型的轉換。這恰恰是當下社會現實在某種意義上的反映,個人主義甚囂塵上,執著于自我的膨脹,執念于無限利益的追逐(物質為先),信奉的是無止境的個人成功。民族國家算神馬,正義公理又值幾何?六界眾生與我何干?恰如修真世界中一個普通的凡人踏上修仙長生大道,為了個人力量的成長,生命時長的無極限,排除萬難,一切與此目標相悖離者,一概舍棄,俠義是浮云,情義要看付出多少代價,永遠執著的其實就是自己。《一仙難求》中的陌天歌如是,其他修仙者大略也如是(主要指的是修真文和言情修真文,不包括修真言情文)。
藝術是現實的升華,修真世界是現實世界的鏡像圖景,有情有義,為大義雖萬千人吾往矣的俠義境界已經伴隨著現實世界的變化一去不復返了,不知是武俠的悲哀,還是我們的悲哀!希望只是大道中途的曲折流變,還是免不了一聲嘆息。
四、對于修真小說價值流變的反思
理性反思從武俠仙俠到玄幻修真的價值流變,至少有以下幾點:?
1.從精英立場轉變到民間立場的修真小說必然導致宏大書寫的解構和個體立場的強調與關注
藍愛國先生在《網絡文學的民間性》一文中指出:“網絡文學的民間性是它區別其他文學種屬、立身文學世界的基本根據,也是它未來發展的文化維度,離開民間性,網絡文學也就喪失了網絡空間賦予的寶貴的實踐空間。無論網絡文學在話題的開放、表達的沖動、寫作的自由、方式的隨意方面表現得有多充分,如果網絡文學的民間立場、姿態、話語和精神得不到充分的體現,就會成為虛偽的民間寫作,會被網絡讀者所拋棄,并最終被文學所敵視。”[4]正是基于網絡文學的民間性特質,網絡小說的基本話語立場就從傳統文學的精英立場轉變為民間立場,而民間立場更加關注個體價值與情感體驗的特質必然導致基于精英立場的宏大書寫的解構和個體立場的強調與關注。
于是,以金庸古龍小說為代表的傳統武俠小說更為凸顯的是“國家民族利益為先”的情懷和立場,更為凸顯的是對于“俠義為先”的理解和詮釋,對于人性“善與美”一面的肯定與張揚。而立足于民間立場的修真小說更為凸顯的是“私利為先”“利己至上”的基本價值取向,更為著重書寫的是以個體為中心的成長和追求成功的奮斗拼搏歷程,人性的“善與美”不再成為必須要弘揚與肯定的部分,在成長與追求成功路途上的個體生命與情感的體驗成為敘事的重點,而由此折射出來的有人性的善與美,也有人性的惡與丑,對于人性中的善惡美丑的價值評判不再顯得立場分明,而是帶有“親我主義”的價值傾向。
所謂“親我主義”,簡而言之,就是對我好的,涌泉報之,對我不好的,百倍討還,至于相關于“對我好的”和“對我壞的”的本身的價值判斷已經不再顯得那么重要。2015年的大熱仙俠電視劇《花千骨》播出后,在喜歡該劇的接受群中有一大批力挺七殺魔君殺阡陌和異朽君東方彧卿的“腦殘粉”,紛紛放言“殺姐姐最好”“最愛暖男東方”“白師父作死”等等,作出這樣的價值判斷的唯一依據是劇中人對花千骨的情感態度。他們只看到殺姐姐對小不點的寵愛無限,卻無視殺阡陌身為魔君任性自戀單憑己身所好行事的中二畫風,更無視殺阡陌為了花千骨,不問是非,放言要“屠盡天下人”背后令人不寒而栗的瘋狂和冷漠。他們只看到東方彧卿對于花千骨的體貼關懷,卻無視異朽君居心叵測、手段狠毒的一面,更無視他為了愛情,可以不擇手段,可以隱瞞欺騙的自私和涼薄。他們只關注長留上仙白子畫給予花千骨十七顆銷魂釘、一百零三劍的殘酷懲罰,卻無視白子畫對花千骨的種種背后是心懷六界蒼生、心懷長留仙門、也心懷自己小徒兒唯獨不關注自己的長留上仙在大義與小我之間苦苦掙扎、求情義兩全的艱難抉擇。從傳統價值觀念而言,胸懷大義、仁愛悲憫、君子之風的白子畫無疑是理想人格的化身,但在“親我主義”價值傾向下的群體看來,只要你對我不好,那就是不好,這就是“親我主義”的最直接的表達。
修真小說中“親我主義”的價值傾向很顯然是占了上風的,因為小說敘事的基本立場在于主人公的生命和情感體驗,而基于主人公的“親我主義”會直接決定他的情義指向,那就是對主人公有恩或有情義的人,至于這個人的善惡價值立場基本上都是無關緊要的。
2.修真小說的價值變遷是現實世界價值觀變遷的投射
修士和修真界是修真小說的基本設定。相比武俠小說中俠士和江湖的基本設定,修士和俠士的基本價值立場對比鮮明,俠士是“俠義為先”,修士是“私利為上”;而修真界和江湖的價值取向也截然不同,江湖崇尚俠義精神,是非善惡立場分明,而修真界則善惡是非模糊不清,唯一所追求的是修士自身更強大的力量、更高的境界升級和最終的飛升成仙、長生不老。
修士群體和修真界的基本設定其實是現實世界在小說文本中的投射,或者說是小說生產者和消費者所感受到的現實世界在小說文本中的投射。修真小說中修士的修道傳奇其實曲折反映了年輕一代對社會地位、事業成功與人生價值的追尋過程。而修真小說中的“憑實力說話”的價值流變也曲折反映了中國人對于當下世界之中的國家、個體之間存在規則的認知與領悟。
改革開放以來,尤其是引入市場經濟之后,伴隨著中國經濟迅速上升、國家實力快速增強一并發展的是從西方涌入的“個人主義”、“拜金主義”思想。這些基于西方文化和資本主義的思想極大地沖擊著中國傳統文化中推崇的“國家民族利益為先”、“群體、整體利益為上”、“公義勝私欲”的價值觀念。生活在21世紀的修真小說的主要生產者和消費者,面對的是一個和平富足、實力日益強大的中國,也是一個多元化價值取向明顯、個體立場日趨凸顯的中國,還是一個由社會的改革和發展帶來的歷史轉折點之中價值觀念震蕩交錯的中國,所有的傳統價值被逐一解構又在爭論中被不斷重新建構,正如《玄幻小說芻議》一文中所說:“因為在一個價值崩裂的時代,在一個瓦解了固定意義與絕對價值體系的后現代網絡語境中,碎片式地消費著一切信息,終極真理將被懸置,只會徒然釋放游戲的快感與物欲的充盈。”[5]
處于這種時代背景下的修真小說的生產者和消費者,在他們書寫的傳奇敘事中,所建構的虛擬時空也就帶有了這個時代的很多特質,或者他們體察到的很多特質。譬如,修真界是一個弱肉強食、優勝劣汰、適者生存的空間,修真界中人人為了追求個體的成功(修道長生)努力拼搏,冒死歷險,在一次次搏殺中求機緣、求生存,為此可以不擇手段,可以損人利已,因為這是一個遵循“勝者為王、力量為尊”游戲規則的世界。這和市場經濟中求生存的創業者和守業者的環境和游戲規則何等相似!這和美國為了一己之私憑借自己的超強實力可以捏造事實、顛倒是非黑白、肆意行事制造譬如伊拉克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問題、南海航行自由問題等熱點事件又何其相似!而修士在“勝者為王、力量為尊”的游戲規則下,屬于個人私利的“長生”價值碾壓其他一切價值也就毫不稀奇了。
修真小說基于這樣的游戲規則甚至可以有逾越傳統倫理規則的設定,譬如很多修真小說中是以境界定尊卑輩份,而非年齡先后。一個修士如果是比較高的元嬰期,可被稱為老祖,元嬰期與元嬰期之間的修士可以互稱師兄弟,而一個原來境界較低的修士,要按照境界稱呼高級境界的修士,但一旦自己能夠躍升為與之相同的境界,尊卑輩分就可以隨著升級,哪怕原來的元嬰老祖是師父,徒弟也升級到了元嬰期而師父還在元嬰期,師徒就可以變成師兄弟。傳統武俠小說中的基于傳統人倫關系設定的師徒關系、年齡大小的尊卑輩分要從屬于這個規則之下。這是赤裸裸的“成功為王”“勝者為大”的功利邏輯,成功人士就可以高人一等,在競爭中處于下風的就要自動降低自己的身份地位。
修士的“私利為先”特質凸顯了當下社會中的青年群體中個人中心、個體利益為先的價值傾向。然而修真小說中宗門派別與修士之間的權利與義務的關系設定又曲折反映了修真小說生產者與消費者對于個體與國家民族關系的基本看法與態度。
修真界不論仙派還是魔界,都會存在主要的宗門派別。一個凡人要想踏上修仙之路,進入修仙宗門派別是最基本的途徑。由修士群體組成的宗門派別有著比較嚴格的等級秩序、師門傳承和特色功法,這一點與武俠小說中的江湖門派甚為相似。修士進入宗門,可以獲得宗門的功法傳承、修煉資源與基本的庇護,并且修煉資源與門中地位會隨著修士境界的提升而提升。同時,從進入宗門開始,修士弟子就要通過自己的“勞動”(通常是做宗門任務,比如種植靈田、獵殺妖獸等等)為宗門作貢獻,履行自己對宗門的義務才可以繼續保有宗門弟子的身份,獲取更多的修煉資源。而宗門通過一定的規則選拔境界很高、出類拔萃的修士作為宗門長老,為其提供更多的修煉資源與宗門權力的同時,得到這些宗門長老的武力支持,而宗門長老能力的高低、數量的多寡直接決定宗門在修真界的地位。這種修士與宗門關系的設定隱隱投射出現代社會個人與社會、個人與國家民族的關系。而一旦宗門有難,宗門長老與宗門弟子要舍生忘死地保護宗門,這一點似乎有悖于修士“私利為先”的核心價值取向,然而,離開宗門庇護或資源供奉的修士也往往不會有更好的出路,離開宗門可能會受到其他宗門派別的清洗劫殺。于是,“個人至上、利益為先”的修士往往只有在宗門面臨劫難時,才能夠不惜身隕道消而奮力甚至舍己地為宗門搏殺。這與現實世界里國家民族處于順境之時,大眾群體以各自的利益為先,而一旦國家民族處于逆境或者利益受到外來的威脅或損害時,平時一盤散沙的民眾就會團結起來,一致對外頗為相似。因為,每個人都清楚地知曉“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道理!這種個人與民族國家的關系與價值取向在網絡時代也并沒有發生大的變化。
3.破而后立的主流價值回歸的可能性
從蕭潛的《飄渺之旅》,到我吃西紅柿的《星辰變》,修真小說的價值變遷主要體現于修士多憑借一時的喜怒愛憎做行為選擇,譬如《飄渺之旅》中的主人公李強,他的基本性格設定其實是源于深沉的輕浮和無知無畏的張狂。他能夠為凡人的生計不計生死跳入湖底,也可以視凡人為無物,動輒扔進元界任其自生自滅;他能輕易送出價值連城的靈丹救一個陌生生命,也能如對待螻蟻般輕賤其他生物生命;他能夠因為一句話就毀滅一個星球,也能因為一句話建立一個天堂。總而言之,他的善惡行為選擇完全取決于他的個人立場的情感與理念轉換,傳統意義的善惡美丑規則對李強這樣的修真人士幾乎沒有約束力。
如果說修真小說初期的價值變遷還僅僅體現在善惡行為選擇的隨意性和個體性的話,從《凡人修仙傳》《仙逆》開始的修仙文就已經將人性的善惡維度完全抹平,人性的冷漠、利益的衡量計算占據絕對上風。2010年前后,女性修仙文開始異軍突起之后,滅絕師太式的主人公修真傳奇越來越多,人性的冷漠程度向令人心寒齒冷的程度快速邁進。在修真小說價值取向日趨暗黑化的過程中,在接受領域中已經出現了反感與唾棄的聲音。一位閱讀過幾千部修真作品的骨灰級修真小說粉Evilspider在評價她心目中最好的修真小說之后,開始批判修真小說的這種價值取向。在她百度貼吧的評論帖末尾,她這樣寫道:
附上我心中的女性修仙好文標準:
……
這本書里,不再只有枯燥的修煉、殺人、奪寶、歷險和戰爭,更有蕩氣回腸的千年柔情。黎明破曉,傷痕累累的英雄踏劍歸來,迎接他的,是美人百轉千回的嫣然一笑。……
我希望這本書里的角色們,不再是修仙文中習以為常的自私殘酷、自以為是、人性涼薄和血淋淋的無情無義。我希望他們大道無情卻心中有情,太上忘情卻高情遠致。他們有情有愛有利有義有欲,一個個性格鮮活,躍然眼前。
滅絕師太們成仙的故事太多了,主角頭頂主角光環瑪麗蘇護體腳踩一眾配角乘風而去的故事也太多了,請各位多才多藝的作者們多寫幾本有情有義的修仙小說吧,拜謝了。[6]
這段網友評論恰恰證明:當修真小說中的價值取向開始踐踏人性中最寶貴的善、美、愛的時候,破而后立的主流價值的回歸就已經開始了。
在修真小說的創作者之中,晉江定離的修真小說對于“情義為先”的堅持和追求成為修真小說價值傾向日趨暗黑化中的一股清流。
晉江定離,有很多馬甲,最有名的當屬起點女生網上的青衫煙雨,因設定不凡、情節曲折多變的《天下男修皆爐鼎》(2013)聞名女性向修真小說界,可謂異軍突起。她以定離為名在晉江連載的修真小說《修真之上仙》獲得了2016年第十四屆華語文學傳媒大獎,定離也成為獲獎的十二位作家之一。
定離的修真小說,絕大部分都有穿越的元素,現代的穿越者因為種種狀況穿越到修真世界之中,掙扎求存,努力變強。也許正是基于這樣的設定,定離的主人公,都能夠在弱肉強食、強者為尊的修真世界中保有著對情義和善良的堅持和底線,雖然這種情義和善良是以“親我主義”為核心的,也即我的情義和善良的對象,是愛我、對我好的以我為中心的朋友圈,至于其他人,與我何干?!即使如此,定離的修真小說在“個人利益為上”的修真小說界已經算得上是三觀頗正的有底線和節操的作品,讀完這樣的修真小說,好歹心中留有對善與情義的肯定與向往。更何況,從《天下男修皆爐鼎》中為“愛”努力拼搏的蘇寒錦,《修真之尸心不改》中的為“不連累愛自己的人”而搏命奮斗的江蘺,再到《修真之上仙》中的為“守護”而逆境修煉堅持不懈的蘇停云,定離始終堅持的就是“情義為先”的價值取向。相比《一仙難求》中的陌天歌,親情、友情甚至愛情都要在自己修仙利益的天平上左右權衡,兩害相權取其輕,而最重的永遠是自己,是自己的長生之路,定離筆下無論是蘇寒錦、江蘺還是蘇停云的為“愛”奮斗,“守護”執念,重情重義,雖然是小情小義,都顯得尤為可貴,也為日益暗黑的修真小說帶來希望和亮色。
修真小說的產生與發展,是網絡小說產生與發展的一個縮影。具有鮮明后現代文化氣質的網絡小說,在“灌木叢生”的荒野生長過程中,會出現各種解構傳統價值和主流價值的狂歡,但解構狂歡之后的重新審視和理性批判,也會有破而后立的對主流價值的認同和回歸,當然,這樣的“回歸”,會建構在當下時空中人們對于宇宙天地、社會人生的“存在”的思考之后。
[注釋]
[1] 青衫煙雨是晉江文學城作者定離在起點女生網的馬甲,實為同一人,筆者注。
[2] Evilspider,百度貼吧,凡女仙葫吧,“女性修仙文的四大經典”, http://tieba.baidu.com/p/2243236883。
[3] 陳平原.千古文人俠客夢【M】.北京:新世界出版社,2002:203—204.
[4][藍愛國. 網絡文學的民間性[J]. 天津社會科學. 2007.(03).
[5]張文聯.玄幻小說芻議[J].文藝爭鳴.2008.(08).
[6] Evilspider,百度貼吧,凡女仙葫吧,“女性修仙文的四大經典”, http://tieba.baidu.com/p/2243236883。
[主要參考文獻]
1. 陳平原.千古文人俠客夢[M].北京:新世界出版社,2002.
2. Evilspider,百度貼吧,凡女仙葫吧,“女性修仙文的四大經典”, http://tieba.baidu.com/p/2243236883。
3. 藍愛國. 網絡文學的民間性[J]. 天津社會科學. 2007.(03).
4. 張文聯. 玄幻小說芻議[J ]. 文藝爭鳴 . 2008.(08).
5. 肖重慶. 網絡修真小說研究[D ]. 長沙:中南大學文學院,2011.
李玉萍,中國地質大學(北京)馬克思主義學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