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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屆廣東省魯迅文學藝術獎(文學類)獲獎作品推介(一):《無盡藏》
更新時間:2018-05-16 來源:廣東文壇
《無盡藏》
作家簡介:
龐貝,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廣東文學院簽約作家,現居深圳。早年畢業于解放軍外國語學院,曾任解放軍總參謀部參謀。近年主要獲獎作品有長篇小說《無盡藏》、話劇劇本《莊先生》以及電影劇本《上海王》。
歷史的迷宮有著無數分岔的小徑,假若沒有開寶六年中秋的那場旦夕禍變,后來的中國歷史當是另一種格局。開寶六年的那個秋日,南唐大將林仁肇蒙冤被拘,他在行前給兒子留下了一幅《夜宴圖》。循著這幅秘圖的指引,林公子逃往棲霞山。在舍利塔邊的一棵梅樹下,耿真人向林公子示現了命運的詩簽,那是六祖惠能女弟子的《尋春》詩。那位女尼的法號是“無盡藏”。
無一物中無盡藏,有花有月有樓臺。詩情中有陰謀,畫意中有殺機,所有的命案都隱藏在南唐的迷蒙煙雨中。
一首詩,一卷圖,一棵樹,一座迷宮般的園林,所有的線索都指向最終的秘藏。這秘藏為林公子所尋獲。受命于天,既受永昌。秦丞相李斯的鳥蟲篆。傳說中價值連城的和氏璧。此乃歷代帝王必欲爭奪的傳國璽,亦是歷代皇權奉天承運的信符。解得開《夜宴圖》的玄機,逃不脫宿命布下的迷局。很多年后,老年的林子永遠地帶走了這寶璽。他在最后的時日留下一部手稿。千年之后的今天,他的后人偶然發現了手稿的古印版,遂將其譯成我們所見的這個文本。
《無盡藏》集禪意、詩意、知識和懸疑于一體,通過破譯一幅《夜宴圖》,將現實省思寄寓在迷霧中的歷史迷宮里,而這個迷宮是空間的迷宮,是時間的迷宮,也是命運和人性的迷宮。
●精華選讀
有虔秉鉞,如火烈烈。那純陰之火已將朱紫薇化為烏有。那傳說中的秘情也將化作永遠的秘密。那仿佛是屬于一個更古遠年代的秘情,那情景一如這青銅古鼎上的獸紋,何其獰厲,而又何其神秘。
我無端地想象著他們最后的對決。當耿先生從那桃木劍中抽出三尺青鋒時,在那生命最后的片刻,紫微郎朱銑該會留下怎樣的遺言?
“為人臣者,身非我有,死君之難而已。”
我想象這是他最后的一句話。這是他生前最為人所稱道的名言,我在太學讀書的年月里就已熟知他這名言。文士為官,總要以巧言妙語邀寵揚名,他們生前以此贏官聲,死后以此得不朽。
雨后空山,有孤云出岫,有松濤隱隱,天水間一派蒼涼。鐘聲悠悠傳來,這是玄武門報時的鐘聲。這該是朝官們點卯的時辰了,而我將從此與仕途絕緣。他們顯親揚名,他們封妻蔭子,而我已無家可歸。不再有父母。不再有家國。我的去路是逃亡。
此地不可久留。耿先生已為我備船,申屠令堅將送我一程。江湖路遠,關山幽隔,此一別或將是永訣。我不愿就此匆匆作別,耿先生神色也有些愴然。我惆悵無語,便默默地望著那把劍。我只是望著那桃木的外鞘,我看不見那木鞘之內的青鋒。
一切有命者,不得故殺。是菩薩應起常住慈悲心,方便救護一切眾生。若離殺生,即得成就十離惱法,命終生天,得隨心自在壽命。
佛法戒殺,耿先生雖為江湖道人,卻也分明是在修菩薩行。我望著她手中的這把劍,這青鋒利劍自可劈開一切愛鎖情枷。我又想到那右手持劍的文殊菩薩,那寶劍是明惑之劍,是智慧之劍,文殊菩薩用那寶劍斷滅愚癡和覆障。
我的內心涌起一種沉重難言的眷戀。我一向訥于言辭,在這離別之際,縱有千言萬語,此時竟至于無語。我心緒如麻,神志一片昏沉。這昏沉中亦有一種空虛。這寶劍也還將是她的隨身之物,我便隨口問起這劍名,其實只為掩飾這無語的空虛。其實我想問的是,這把劍還會用來殺生么?
耿先生凝視我一眼,就立時看透了我的心思,也看出了我的疑惑。她便說這劍名為“玄女劍”。她說她有三把劍,一斷貪嗔,二斷情緣,三斷苦惱。她說早年她即用過那第一把劍,適才又用過了這第二把劍。我正感困惑不解,就見她劍指那丹爐。我問第三把劍在哪里?她說第三把劍是無形之劍。
她將那傳國玉璽裝進我的背囊。
她說她剛用過的即是這第三把劍。
無形之劍。她用無形之劍斬斷了苦惱。這苦惱卻成了我的背負。
“緣起緣滅,倒也不著跡象。”
“斬斷苦惱可得成仙么?”
“成不了天仙就成地仙罷,反正也沒多少元酒喝了,本來也還想多活幾春……”
我凜然一震,看她的樣貌似是并無一絲老態,依然是冰顏雪膚,依然是神清目朗,但這飄蕭的長發分明是透著歲月的風霜。我望著她發際的一滴露珠,那露珠在微風中顫動。
“也還有些時日……”她似是以這話寬慰我。我說不出那些感激圖報于異日的套話,我甚至難以向她以禮叩別。此時此刻,她那深潭般的碧眼漾著一種溫情,那溫情中亦有一種哀矜。她緩緩伸出雙臂,默默地擁抱我。
……
●名家推薦
先鋒派小說當年那么明火執仗的形式實驗下的古典性,在《無盡藏》這里以更加內斂的現代小說方法所替代。這是龐貝個人的才情,也是中國小說歷經二十多年的風云際會,在小說藝術上可以“收口”。《無盡藏》的出現意味著今天的中國文學能夠具有強大的綜合能力和提升能力,作者能夠把各種藝術元素結合在一起,創建出他自己的一種風格,創造出他在各個層面上都有完滿結合的一種小說。中國小說到底應該怎么寫,今天的中國小說有多少發展的可能性,《無盡藏》恰恰是提出了這個問題。
?——陳曉明(北京大學中文系主任)
在“正說”和“戲說”之外,我們所說的那個現代意義上的歷史小說的空間在哪里?歷史題材是一個巨大的想象力的資源,而《無盡藏》打開了一個歷史小說創作的美學空間。現在越來越多的作家愿意從我們的古典資源汲取力量,可以說龐貝是把這種力量的好處用到了極致。?
?——李敬澤(中國作家協會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