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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況:我的詩歌帝國
更新時間:2017-07-20 作者:張況來源:中國詩歌網
張況:中國新詩遠未達到制定美學標準的境界。因此,我認為,沒有標準就是最好的標準……我尊重真實的歷史,崇尚史詩的厚重感和敦實的文本意義,喜歡以長詩寫作來挑戰自我,因為這是一種需要持久激情,能獲得持續快感的生命體驗式的寫作,我想在我的有生之年實現我的史詩夢。
編者按:隨著移動互聯網時代的到來,詩歌在一定層面已經進入了當下精神生活的核心;同時,中國詩歌網的不斷發展和壯大,也讓越來越多的實力詩人滲透到了中國詩歌網的各大板塊!正值中國新詩走過百年之際,為了展示中國實力詩人的氣質和風彩,我們有了這次獨家策劃,對中國實力詩人進行系列訪談!
張況(詩人主頁):著名詩人、書法家、文藝評論家,1971年生于廣東五華。中國當代新古典主義歷史文化詩歌寫作的重要代表之一,現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詩歌學會理事、廣東省作家協會主席團成員兼文學評論委員會副主任、佛山市作家協會主席。已出版詩集《大秦帝國史詩》《大漢帝國史詩》《大隋帝國史詩》等25部,主編詩文選23部,代表作有100000行21卷《中華史詩》。業余工書法,系中國硬筆書協常務理事、廣東省硬筆書協副主席,出版《唐詩鋼筆字帖》、《歐陽江河·張況文人書法作品選》等9種,與陸健、程維、雁西被譽為中國詩壇四公子。現居廣東佛山。
訪談
1、花語:張況好!不久前和你在高鐵上的相識比較有戲劇性,一起去領2016《山東詩人》年度詩人獎,我卻不知同一列高鐵上坐我右手邊的陌生人是個詩人,讓你幫忙推箱子,說的是“帥哥,搭把手”,到了會場又發現,你坐到了我的左手邊,座位再次相鄰,看桌簽,才知道,這先右后左的鄰居就是傳說中著名的詩壇四公子之一張況!這緣分很奇妙,讓我不得不提個問題,你與我年齡相仿,看上去才三十出頭,請介紹下你年輕的秘訣!是否經常鍛煉,你認為一個詩人的健康生活方式應該是怎樣的?
張況:花語好!人生何處不相逢?天下詩人是一家呀!上月4日北京到濟南的高鐵注定為詩歌而開。我那天在全國政協禮堂開完中國硬協的全國代表大會后,即與詩人雁西風塵仆仆趕到高鐵北京南站,前往濟南參加《山東詩人》年度詩人獎頒獎會,主辦方詩人馬啟代是典型的“為良心寫作”的人民詩人,老實巴交得像憨厚的石頭,他給我和雁西買的高鐵票,竟然是中間相隔五分鐘,屬不同兩個車次,哥們明知我跟雁西是一起從北京開拔的,卻愣是將我倆“狠心拆散”,打電話問他才知道,原來是網上購的票,先出的票是上一班的最后一張,后出的票是下一班的第一張,這樣“殘酷”而精準的時間差,居然就這樣被我和雁公子碰上了,他說這讓他無語,可他終究還是不好意思讓售票員換,于是只好“委屈”我倆前后腳到達了!無法與雁西一路同行一路對話,我只好憋著滿腹“心酸”一個人上路。雁西怕我孤單,還買了一大杯咖啡讓我無聊的時候慢慢喝,說這樣時間會過得快些。真是會體貼人的好大哥。
陰差陽錯,原來倒數第二張票竟然給你搶去了!我簡直氣得不要不要的!呵呵,不過也好,這才給了我與你這個“花姑娘”做鄰座的機會。你我都聽說過對方的名字,卻緣慳一面,以至于彼此做了“芳鄰”,也形同陌路。你該是一看見我就知道這小子是個做苦力搬磚頭打雜的料吧?否則,怎會一上車就讓我“搭把手”幫你把沉重的大箱子放到行李架上?還輕描淡寫擦我鞋,給我一頂不值錢的“帥哥”高帽?說實在的,心情欠佳時,要是男同胞叫我搬箱子,我肯定懶得理他的,也只有美女,才能激起我不堪記憶中的那一小朵“苦命”浪花,那天你沒發現我對整個世界表現得木無表情么?一人孤旅無生趣,雁西不在使人愁。我就是這樣一個情緒化的人。看來你得感謝雁西,是他給你讓的座,并以詩歌的名義把這個“緣分”一并轉讓給了你。我想,那天張脈峰遭遇的命運跟雁西是一樣一樣的,聽到你“咬牙切齒”的罵他笨,罵他不該上后面那部車,還以為你罵家里的“狠心賊”呢!后來到了濟南坐在同一張臺上喝酒,才知道你罵的原來是張脈峰,嗨!這哥們我認識他都有一百多年了吧,怎么還是那么“命苦”呀?花語同志,跟你鄰座,緣分啊!況爺真可謂一路納福、二世無災、三生有幸呀!
剛才你說你我年齡相當,而我看上去才三十出頭的樣子,我似乎聞到一絲絲不服氣的“恨意”。但實話告訴你吧,這明顯還是把俺張老漢說老了呀?我今年也就二十公歲出頭而已,要說心態,那就更年輕了,頂多幼兒園大班級別。年輕其實沒有秘笈,要想自己臉上沒那么滄桑,就要將心腦中那些與人生際遇有關的浪花壓得足夠低。綠色心態是最健康的生活姿態和處世方式。當然,一個詩人,樂觀向上、保持生活激情也很重要。
2、花語:你是中國當代新古典主義歷史文化詩歌寫作的重要代表之一,中國當代新古典主義歷史文化詩歌寫作的特點是什么?有何意義?
張況:我所理解和崇尚的中國當代新古典主義,當然是有別于羅馬古典主義和法國新古典主義的具有中國特色中國風格的詩歌美學追求。它幾乎完全摒棄了藝術模仿自然的基本觀點,摒棄王權,摒棄一切守舊的抒情,摒棄所有腐朽的美學意識,完全褪去浮世華麗的外衣,完全超脫借鑒原則、合式原則等僵化的美學概念,打破古舊的固化的社會道德倫理的束縛性,從內容和形式、自由和范式的關系上進行全新的思想梳理和精神層面的劇烈變革,代之以莊重的社會使命感、人類普世價值和詩人詩性人格魅力、個人品德涵養的一種全新文本,它以潛在的全新的生活經驗、底層意識為切入點,以活潑的邏輯思維和哲學思考,觀照恢弘的歷史、冷峻的現實、蒼茫的未知世界,用更加清新典雅的語言、更真實可信的素材、更開放自由的抒情方式、更理性脫俗的表現形式來抒寫大器而悲壯的人類歷史,并以此為主要特點,彰顯獨特的詩學意義和文本色彩。在這一點上,我這些年的堅守似乎顯得比較孤獨,但這并不對我的寫作構成障礙。相反,這種言說方式和抒情本質因其具有更純粹更與世無爭的抒寫目的,而讓我在文本意義上獲得了與眾不同的驚喜和清靜。詩歌寫作中,我與誰都不爭;現實生活中,我與誰都不保持緊張關系。我從未鄙夷過任何一棵草,但我內心卻永遠長著枝繁葉茂根系發達的一棵參天大樹,這棵樹可柱長天、可作天梯,那是我一個人的文化理想與自我救贖之途。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從青絲到白頭,我只埋頭寫一首詩,那就是煌煌十余萬行的《中華史詩》。我不急于讓世人盡快發現它的潛在價值,正如我每天安于平淡無奇的庸常生活,我將繼續不斷修煉、不斷充實完善自己,企望《中華史詩》能成為真正有高度有氣度有風度的大器之作。我深信,研究中國當代新古典主義寫作,《中華史詩》是繞不過去的。
2017年4月,河南洛陽賞牡丹
3、花語:連初寫帶修改,你曾花掉18年時間創作大型歷史文化長詩《中華史詩》,請介紹下這首長詩的寫作過程,寫它又是出于什么創意?
張況:我覺得我寫作《中華史詩》的過程,實際上就是方塊漢字魔方變異的一個奇妙過程,萬象幻生,層出不窮,滔滔不絕。從文本和語言的貢獻上講,我覺得自己無愧、無悔,18年來,我總想完成自己認定的文化使命,這中間有舍有取,令人糾結。自始至終,漢字迷人的魅力都在牽引著我,走向闊大,走向極致。我認為,漢字是世上最美的方塊,它具有其他文字所沒有的獨特神韻與風采。
《中華史詩》的寫作初稿前后就花了13年時間,第一次修改花了近兩年時間,現在第二次修改又花了兩年多時間,實際上整部長詩光修改就花了我五年多的時間,總耗時已經超過18年了。煌煌二十一卷,幾乎每一行我都認真過濾過的。雖然是現代漢語寫作,但其架構上具有新格律詩的韻味,形式上也進行了創新,每章每節的文字像整齊劃一的軍隊方陣,讓人讀來,會有一種千軍萬馬從胸中踏過的感覺。我想,這就是現代漢語魔幻版的魅力所在。
我認為,偉大的中華民族,太需要一部體量夠大足夠恢弘的史詩了!我心下發了宏愿,這部史詩就由我來執筆吧。在漢字編織的奇妙世界里縱橫捭闔,我的熱血從20來歲寫作史詩時開始燃燒,一直持續發燒到現在。時間對于我來說是倒流的,它既不靜止,也不向前,它的反方向掘進,讓我至今總還葆有這樣一種錯覺,總覺得自己還是20來歲的年輕小伙子。史詩寫作給了我強大的精神支撐,讓我有了浩然充沛的精神氣場和巨大的存在感。
《中華史詩》選擇了我,讓我膽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單挑《中華史詩》工程,這或許是一種文化自信和自覺的宿命吧。中華文化是大海,但它可以凝結為我的一滴淚、一滴血,我把它量化、肢解、發掘、展現出來,糅合人類的精神呈現在自己的詩行中,便成了我的作品。它具有不可復制的品質。這可能是個異數,似乎也是天意。事實上,中國非常缺乏具有歷史影響的真正的全民族史詩,除了藏族史詩《格薩爾王傳》、蒙古族史詩《江格爾傳》和新疆的《瑪納斯傳》之外,似乎再沒有更像樣的史詩可供挖掘和品鑒,至于全民族全景式的史詩,迄今為止,尚付諸闕如。
4、花語:18年是一個漫長的時間間隔,它足以誕生一條好漢或者創造一段歷史, 花這么多時間寫《中華史詩》,我除了敬佩還是敬佩,因為長詩寫著寫著,不是前后氣息脫節,就是氣場弱下去提不起來。你怎么看待自己這部長詩,請介紹下你寫長詩的經驗!
張況:《中華史詩》的寫作過程很艱辛,但也很新鮮、很刺激,曾經有一次我寫了四千多行,忽然破電腦中毒,頃刻間全部心血化為烏有,這幾乎是直接拿刀子捅我的心,幾乎等于要了我的命!有那么一段時間,我變得無比沮喪,甚至以為這是天意讓我不要作此異想天開之舉。后來,我不信邪,決定重振旗鼓,最終還是咬咬牙挺過來了。一個詩人跟所有的人物包括帝王將相們都進行過嵌入式的對話,這是一種令人興奮而自豪的紙上戰爭,是現代漢語對詩人的一種極限挑戰,這些經歷和過程,將是我一生的財富。給史書人物和事件的呈現找到詩意和語言契合點的過程,無疑是一種冒險,詩歌是想象力和抒情敘事的結晶體,其文本意義在于它的獨創性和唯一性!我想,具備這些就夠了。寫作《中華史詩》的時候,我的血液是沸騰的、霧化的,呈水珠狀,呈云翳狀,很難有具體的形態。事實上,長詩寫作就需具備這種涅槃精神和坐化準備!否則,你最好就別碰長詩。
5、花語:你已出版史詩三部曲《大秦帝國史詩》《大漢帝國史詩》《大隋帝國史詩》等25部,看來擅寫長詩,已成為你的一個重要標簽,為什么如此迷戀寫長詩,且是史詩?
張況:長詩寫作就像馬拉松大賽,既考驗人的體力,也考驗人的意志,更考驗人的才華。我熱愛祖國,熱愛中華民族,熱愛腳下這片皇天后土、壯美山川,熱愛這片土地上的善良的人們,熱愛那些以聰明才智創作了偉大中華文明的先行者和后來者,我尊重真實的歷史,崇尚史詩的厚重感和敦實的文本意義,喜歡以長詩寫作來挑戰自我,因為這是一種需要持久激情,能獲得持續快感的生命體驗式的寫作,我想在我的有生之年實現我的史詩夢。
青年張況
6、花語:作為廣東文學院的簽約作家,是否有定向的寫作任務,是否有壓力?
張況:簽約作家只是個榮譽而已,不坐班,不領工資,但每一屆簽約之前,至少要報一個選題供專家評判,選題通過,即成為一個具體的創作任務。壓力肯定有,因為選題設定了時限,必需在規定的時限內完成。
7、花語:“秦始皇當年究竟埋掉了400人還是406人,有甚或更多,今人是無法給出準確的答案,詩人也一樣,只能憑借強大的想象力,切入當時的背景、語境和時代節點,靜下心來與它的帝王、君臣和百姓對話、質證,回到現場,感受事件的全過程,重新跟真實的歷史平等對話,才能完成自己符合邏輯的抒情,才會讓讀者感受到這一段鮮活和特殊的歷史的真實性。”這段話是你說的,也就是說寫史詩除了需要引經據典,還需要一定的想象力,那么,你是否要花相當多的時間去讀去查去翻閱史書?
張況:作為詩人,我不會給任何一段模糊的歷史下定義、出結論,更不會給時間添麻煩、給自己的力有不逮找借口。所謂差之毫厘謬以千里,即便是史識判斷為最真實可信的一段歷史,也可能在某些盲點上存在巨大的出入,從而不能撣去其模糊性和不確定性的史識灰塵。比如秦始皇當年究竟埋掉了400人還是406人,又甚或更多,今人是無法給出準確答案的。詩人也一樣,只能憑借強大的想象力,切入當時的背景、語境和時代節點,拾掇正史野史,靜下心來與它的帝王、君臣和百姓對話、質證,回到現場,感受事件的全過程,重新跟真實的歷史坐下來平等對話,才能完成自己符合邏輯的抒情,才會讓讀者感受到這一段鮮活歷史的特殊性和真實性。
中華文明是最堅強、最具耐久力和不朽品質的偉大文明,其存亡的爭議,當然完全可以擱置。漢字顯而易見的生命力和穿透力可以作證,恢弘的中國歷史文化以方塊漢字的存在為表現力,它從未衰竭過一分一秒,從未中斷過一時一刻。源于它永無止境的持續支撐,中華文明從未消亡過它強大的軀體和真正精神內涵。我是個勞模式的苦命詩人,作為一個個體,由此一而再的認識到了中華文明無比龐雜壯碩的偉大與寬博,也頓悟了“死亡”和“時間”的全新概念。“時間”由此而成為內置與《中華史詩》文本的貫穿始終的永恒話題和持久堅挺的主題。而里面的密碼,我絕不輕易示人。
是的,史詩如果沒史,那是荒謬的!在《中華史詩》的文本里,人們能找到很多奇特大膽超越精神維度的想象,譬如我穿越時空的雙眼,完全可以看見隋煬帝挖大運河挖出來的泥土都可能被秦始皇用來修筑萬里長城了,大中華泱泱版圖上東西走向的長城完全可能是南北走向的大運河里的泥土和著人間的血淚與白骨壘砌而成的!遠去的歷史文化因此也就有了某種近似于詭異的生動特質,詩意因之而得以隆重呈現。對中華文明的持續梳理和長久敬仰,以及大腦中的種種奇思妙想,讓我經常睡意全無,這種與歷史文化之間的緊張對峙關系,讓我變得很強大,也很任性,與宇宙精神對話,讓我變得上天入地,無所不能。
8、花語:“在詩歌里,我可以做一個秦俑、一匹戰馬、一支箭、一桿長槍、一塊磚、一段堞、一個烽火臺、一朵火燒云,一場危機四伏的對白,也可能引起歷史的騷動與猜忌;我還可以做大澤鄉起義現場的一滴雨、一雙草鞋、一桿旗幟、一條泥濘的路,只要能順利進入歷史的空間和維度,我的思維就能被真正激活,從而進入觸手可及的詩性空間,與歷史取得實質性的接駁”,這段話是你對自身寫作的部分概括,那么在寫史詩過程中,是否需要把自己倒空,與俗事保持一定距離,甚至閉關方可入定?
張況:在詩歌里,我可以做一個秦俑、一匹戰馬、一支箭、一桿長槍、一塊磚、一段堞、一個烽火臺、一朵火燒云。也許一場危機四伏的對白,就可能引起歷史的騷動與猜忌;我還可以做大澤鄉起義現場的一滴雨、一雙草鞋、一桿旗幟、一條泥濘的路,只要能順利進入歷史的空間與維度,我的思維就能被瞬間激活,從而進入觸手可及的詩性空間,與歷史取得實質性的貫通與接駁;我甚至還可以做秦始皇、秦二世、扶蘇、陳勝、吳廣、趙太后、呂不韋、嫪毐、孟姜女,我可以憑意念深入歷史前線,對每個人物的成長歷程、話語立場、人格特點、心理活動進行有血有肉的有機重塑,我可以憑借人性特征,鉆入他們的頭腦研究他們的思維方式、行事習慣,并厘清歷史過程的每一個重要細節,通過結點的人性化轉換,最終做出合理而大膽的詩意呈現。又比如,在《大隋帝國史詩》中,我對隋煬帝的命運進行了全新的顛覆性解讀、闡釋與再造,其實他對中國政治、科技、文化發展具有巨大的貢獻,而唐朝只不過是強行嫁接于其軀體上的寄生朝代而已,承其余蔭,唐朝才有了其后空前的強盛與輝煌。對于隋煬帝的功過是非,不能簡單粗暴地進行斷章取義殺雞取卵式的庸俗評價,其父隋文帝的物質準備、財富儲備,讓他有花不完的金銀散不盡的財寶,搜刮民脂民膏的可能性本身就很可疑。年輕皇帝,在男權世界為主宰的巨闊空間里多泡了幾個妞,就說人家罪不可赦。為國家長治久安計,傾心力挖了一條舉世無雙的大運河,接通南北,就被罵為暴君,遭到口誅筆伐,這本身就很不公正。當然,歷史人物具有他的復雜性和多面性,但歷史也不能簡單地蓋棺定論。因此,歷史總有其可以爭議的地方。我的史詩寫作幾乎都是處于閉關狀態下進行的,這種狀態是我的專利,屏蔽所有俗務,與所有人保持足夠遙遠的距離,包括妻子兒女。把婚姻寫成分居,把愛情寫進墳墓,想想都后怕,但我無怨無悔,因為我不負青春!
1996年張況(右1)與詩人黃禮孩、趙緒奎、野夫、張淑芬在廣州
9、花語:關于史詩及長詩,已經談很多,下面我要問的是,因何與詩結緣,最早寫于何年?
張況:寒門子弟,幼時家貧。與詩歌結緣沒有任何征兆,似乎是與生俱來的。放暑假時幫家里干點農活,看見英俊的父親整天貓著身子在田間勞作汗流浹背一身烏黑的樣子,我居然有些傷感,繼而想到自己將來的日子也可能如斯勞碌、這般不見天日,遂為賦新詞強說愁,寫下了人生第一首口號詩——《背脊·汗水》,大概內容是這樣的:“永遠忘不了/父親烏黑的背脊,和那背脊上/烏黑的汗水/那一點一滴/都如血如淚/叫我幼小的心靈/如何承受那一滴汗水的重量?”。那該是1984年以前的事了,眼睛一眨,三十多年就過去了。
10、花語:好詩的標準是什么?
張況:中國新詩遠未達到制定美學標準的境界。因此,我認為,沒有標準就是最好的標準。
11、花語:請形容下你的家鄉廣東五華及你在它的懷抱,所受的滋養!
張況:我的家鄉廣東五華雖系全國著名的貧困縣之一,但那里人杰地靈,人才輩出,代不乏人。彈丸之地,剎那光輝,竟出過武狀元李威光、武榜眼曾瓊琲,出過廣東提督魏大斌,僅民國以降,就出過國共兩黨少將以上將軍70余位,出過世界球王李惠堂等等,除了這些以“武”聞名的人物,也出過中國工程院院士、中國現代臨床解剖學奠基人鐘世鎮,廣東作協主席陳國凱、旅英著名作家韓素音這樣以“文”著稱的人物。困窘的農村生活造就了我堅韌的脾性,我的整個青少年時代都是在五華度過的,家鄉給了我最初的滋哺,為我提供了最初的文學素養,讓我有機會走出農村的廣闊天地,到城市去闖蕩,成為一個詩人。無論走到哪,我都感恩自己的家鄉、一如既往的熱愛那片故土。
12、花語:詩歌在你的生命中占有怎樣的位置?
張況:詩歌是我的第二生命,是我一生的宗教,也是我最重要的存在方式和生活姿態。我是一個理想主義者,我寫的《中華史詩》不僅是寫勝利者的那三分之一歷史,還寫失敗者的三分之一歷史和普羅大眾的三分之一歷史,這三者在我心中的位置都很重要。13、花語:當寫詩與工作發生沖突了,你怎么辦?如何處理那種矛盾?
張況:寫詩與工作的關系真是一言難盡。大多數時候,我白天勤奮工作,夜晚踏實寫詩,工作僅僅為了養家糊口,寫詩純屬個人愛好,這是統籌方法的問題,我似乎沒有什么矛盾需要處理。
2005年與詩人陸健、臧棣、祁人、雁西、李犁、張玉太在新疆南部
14、花語:你熱愛書畫藝術,始于何年,它們對詩歌的寫作是否有影響?
張況:中國書法作為一種藝術存在,確是國之瑰寶!這是別的國家所罕見所沒有的藝術門類和品種,謂之國粹,實不為過。書法能夠給我帶來生命體驗上的快樂,線條之美,宛見淑女,個中思昧,實難一言蔽之。我認為,懂書法能寫一手漂亮字是一個文人必需具備的基本能力和素質,傳統所謂字如其人,其實是有一定道理的。作為一個文人,字至少不能寫得太難看吧。當然,其中對線條悟性很高的那一類文人就很有可能成為有出息的書法家。書文并佳,這是并行不悖的,所以我從小就受這種傳統文化影響。上小學那陣學校是開設書法課的,同學之間嘰嘰喳喳,墨豬黑臉,鬼畫葫蘆中就完成了互相切磋,加上年級之間也時有各種書法比賽活動,寫得好的,老師會給一些獎勵,小孩子很容易滿足,慢慢長大會越來越喜歡這種沁人心脾的墨香。在我看來,書法其實并不那么玄乎,當然童子功很重要,它對日后發展會有很大的幫助。我認為,書法是文人的基本功,文人書法家有別于字匠,文人有自己的情懷,狼毫揮就的可以是自己的文本。而現在的大部分所謂“書法家”,其實名實并不太相符,他們基本不會寫詩寫文章,似乎都在抄古人的詩詞歌賦,甚少抄錄自己的話,即使有,大多也是半文不白半通不通的滲水貨,不客氣的講,這是目前我國書畫界普遍存在的一大弊端。至于才子佳人,那是古時候的說法了,標不標配,其實沒半毛錢關系,只是一種期望值而已。我寫書法的初衷其實很簡單,那就是寫好字比寫不好看著舒服些,字寫得好比什么都重要,因為我娘說那是一個人的第二面目。寫書法到了寫心情、寫性情、通禪意的境界,我認為是最難得的。老子愛怎么寫就怎么寫,關卿甚事?那雖是一種任性,但一定程度上講,那也是一種放浪形骸的風格不是?為什么不能這樣寫?為什么一定要那樣寫?這不是兩個真實的偽命題嗎?古往今來,不少著名詩人在書法上都頗有造詣,如古代的王維,蘇軾,近代的啟功,柳亞子等。自古及今,書無定法,詩無達詁。書法乃祖宗留下的文化瑰寶,寫漂漂亮亮的中國字,做堂堂正正的中國人,多好!
15、花語:一個詩人最重要的品質是什么?對于一個詩人,誠實意味著什么?
張況:一個詩人最重要的品質是作品有禪味、有仙氣,為人有傲骨、無傲氣。誠實是做人的基本品格,對于詩人而言,誠實甚至比生命更重要。
童年張況(左1)與兩位弟弟
16、花語:詩歌的敵人是什么?
張況:詩歌的最大對手是語言,但詩歌真正的敵人卻是思想。沒有思想的寫作,在我看來,那是在浪費筆墨。
17、前不久,中國詩歌網把機器人小冰的詩作與人的詩作混在一起來測試,結果百分之九十的人把機器人小冰的當作了人的詩作,從某種角度說明軟件的先進及詩歌的漏洞和虛無,在詩歌邊緣化的今天,人甚至寫不過機器人,你怎么看?
張況:這是真實的偽命題。人有感情,知進退,懂冷暖,明是非,會思考,能感知世界萬物的變化。機器人是人發明的,人類當然也可能作繭自縛,比如人類發明制造了原子彈、氫彈一類的東西,如果將之用于正當防衛,保衛世界和平,那么擁有這些東西就是有益的,如果這些東西被希特勒、墨索里尼、日本軍國主義者這樣的獨夫民賊掌握在手,那將是人類最大的劫難。天下文章一大抄,就看你會抄不會抄,說的就是像“機器人小冰”這樣的“文抄公”、“碼字匠”。真正偉大的詩人是不朽的!其作品具有不可復制性!是人類公知之一種!
18、花語:在詩歌之外,自評你是個怎樣的人?
張況:我白天是煮字療饑的庸常之輩,夜晚則是與宇宙精神相往來的精神貴族。
19、花語:中國詩壇四公子這個稱呼是怎么來的,另三位各有什么特點!?
張況:我與陸健、程維、雁西四位詩人,意氣相投,非常默契,彼此常在一起切磋技藝,交流心得,大家共同倡導文人書畫精神,奉行當代詩歌與當代文人書畫并行不悖的創作主張和藝術理念,贏得文藝界的廣泛好評,全國重要文學期刊,幾乎都大篇幅大版面介紹過四公子文人詩書畫,久而久之,就有了“詩壇四公子”之謂。中國作家協會詩歌委員會主任、《詩刊》原主編、著名詩人葉延濱調侃我們是“中國詩壇四公雞”,說是公雞司晨,叫得嘹亮,能響遍四方。目前,我們已在全國各地掛牌成立了中國詩壇四公子南海藝術館、中國詩壇四公子梁園工作室、中國詩壇四公子上海工作室,今年下半年,我們還將掛牌成立中國詩壇四公子江蘇太倉藝術館、中國詩壇四公子安徽九華山九天云隱藝術空間。四位詩人走向全國建立工作室、藝術館,旨在全方位張揚我國文人書畫的社會品位和文化價值。2014年中國詩壇四公子梁園工作室的成立,成為當年權威機構評出的中國詩歌界十大事件之一。
陸健是河北滄州人,現居北京,是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傳媒大學教授,研究生導師,其作品被青海省博物館、山東省博物館、湖北省博物館及美國、加拿大、英國知名人士收藏,陸健上世紀九十年代初開始活躍于中國詩壇,著有詩集20余部,業余習金文和小篆,近年來,其文人書法作品聞名學界,頗受歡迎和認可,其金文書法古樸秀麗、用筆剛勁有力,且頗具學養氣息;程維是中國作家協會會員、江西省作家協會副主席、南昌文人書畫院院長,著有詩集、長篇小說15部,曾獲中國作家協會第八屆莊重文文學獎,程維上世紀九十年代初開始活躍于中國詩壇,業余習國畫和書法,其國畫作品注重生活情趣和文化氣息,是一種有智慧的漫畫型的作品,專家認為有豐子愷之風,其作品被多家報刊雜志選載;雁西是中國作家協會會員,現任《現代青年》雜志社總編輯、中國文化管理協會文學藝術委員會副會長,著有詩集《致愛神》等6部,是海峽兩岸詩會“桂冠詩人獎”獲得者,業余從事書法和繪畫創作研究,其抽象派繪畫風格,被認為具有宇宙意識和生命元素,作品以歌頌生命與愛情為主,兼具使命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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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詩壇四公子陸健、程維、雁西、張況2014年夏天佛山合影
20、花語:說下你最喜歡的兩句哲言。
張況:1、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中國·《周易》)
2、世上最值得敬畏的只有我們頭頂上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法則。(德國·康德)
葉延濱:詩壇又聽大風歌—— 兼談張況《中華史詩》的文本意義
張況以18年的堅韌,嘔心瀝血完成了十萬行的《中華史詩》,與一個偉大的民族同行,十萬行長詩是張況的中華文化長卷,可歌可泣,無論如何,這是值得舉手致敬的中華文明的紀念碑式的作品!重新書寫了中華民族偉大而自豪的歷史,而這“長征”式的神曲,自始自終都由詩人張況親自引領著讀者去看去想去重新解讀。這種風格是“張況的”:在當下的中國詩壇,盡管張況的作品,不是最先鋒,也不算最精致,但張況的詩,自新古典主義以來,其筆下的宏大氣勢,萬千氣象,縱橫恣肆,心馳神往,很難找到與之相似的詩風。
《中華史詩》以歷史為經緯,編織出一幅幅氣象不凡、風起云涌的奇絕畫卷。同時,又是一部中華文明的大百科全書式的奇書。
《中華史詩》的史詩架構和它百科全書式的廣博深厚,使我們想到“以銅為鑒可以正衣冠”,這部史詩的意義還在于它可以“以史為鑒”,思考我們在復興中華的進程中的現實。在對外開放的近三十多年來,中國文壇上多了濃重的以西化為標的風潮,詩壇一方面有了開放多元的格局,另一方面又在妄自菲薄,甚至也出現了裝腔做勢的“二毛子”之流,這使詩壇有了PM2.5般的霧霾!
張況能以開放的視野重新審視祖國的傳統與文化,以自信的努力書寫中國文化的歷史長卷,我以為,這是中國文化自信心和自覺性的復蘇,這是一個值得高度肯定的成果,希望在讀者和批評界更多的關注下,張況的《中華史詩》開出一派新風!(葉延濱,著名詩人、詩評家,中國作家協會詩歌委員會主任、中國詩歌學會副會長、《詩刊》原主編)
程 維:《中華史詩》:王者歸來——張況史詩寫作的文化指向
中囯新詩百年的歷史給我們一個期待,那就是五千年的中華文明史,需要一部史詩。這史詩只能由詩人來完成。環顧自《詩經》以降的中囯詩歌史,似乎付之闕如。好在張況出現了,他以一只螞蟻挑戰大象的膽識和勇氣,披堅執銳,提槍上馬,費十八年之功,寫出了洋洋十萬行的《中華史詩》,有人說張況創作如堂吉訶德挑戰風車,是詩壇無畏的冒險騎士,我說他是王者。張況《中華史詩》的書寫直指我們在當今國際語境下的中華文化身份和歷史身份,其意義和價值無疑是多重的。張況將歷史平面的敘事轉化意象性的立體,生猛的歷史挾帶勁風和詩人的才氣,膽略,沖出典藉,如同猛虎,撲面而來,將讀者征服。張況意在通過《中華史詩》的書寫,大張旗鼔地在精神上接中華文脈,這與相對于那些有“弒父” 情結的寫作,是一種“歸宗” 與“認祖”。這種精神與文化價值觀的雙重指向對當下的意義不可謂不巨大。《中華史詩》的問世,意味著在科技文明高度發達的今天,我們該如何以一個現代人的思考接通歷史,它無疑是對傳統輕薄的一種有力糾正,同時也是一次漢語寫作的重大收獲。其與五千年歷史相融,則意接蒼茫與大氣,勢必磅礡。(程維,著名詩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江西省作家協會副主席。)
郭小東:靈魂超度的時間想象——談張況的《史詩三部曲》
張況的《史詩三部曲》進入我的視野的原因,其實也很簡單,它重新勾起我對某些文學理論問題的再度思索。張況所做的,正是對死亡的復活,對死亡作為最后勝利者的時間形象的復活。時間在詩行中行走,立體而為一種思維中的時間,一種想象中的時間,這就是張況詩歌創作中的現代性追尋。它勾連起那種叫詩性與神性的東西。他把不可逆的時間,向各個方向綿延、伸長,把時間形象立體地站立在紙上,這就是張況的史詩三部曲。對之作文學史判定與分析,將是期待中的事。這樣的詩作終于出現在廣東詩人筆下,成為廣東詩壇一直在期待又久久未能出現的文學風景,以往關于廣東是詩歌大省的自詡與期盼,至此可以畫一個暫時的休止符。小女人散文做足了南方都市奢侈的市井情態,而堅持不懈的現代詩及種種充滿小資情懷的后現代詩歌,也已然泛濫到只有存量的驕傲。在一個陷落于迷惘與難堪生存的時代中,詩歌理應對歷史與現實的文明狀況,對民族的文化傳統,對歷史的重大回眸,有一種理性同時激越的叩問與追尋。從高漸離與燕太子丹開始的時代到獨夫的倒地,中國走過了三千年,而廣東始終是其中一個并不沉默與寧靜的符號。張況的詩,對此張開的視野與胸襟,將之作全新的收拾,為宏大的敘事辟出了一處空間。這是百年間南方文學一度丟失之后的重拾。(郭小東,著名作家、文學評論家,廣東省作家協會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