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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 克:誠摯、沉潛,而后升華--讀王曉波
更新時間:2016-12-12 作者:雪 克
想寫一下王曉波,純粹因為詩。因為除了詩歌,我們沒有更多的交集。而我,一直相信好詩是會長翅膀的,特別是微信時代,這翅膀長得比我們的想象還快。曉波有一首題為《菩薩》的詩,就是在一個不經意的瞬間,飛到我面前的。我說這首詩是曉波自己的經典,也應該是他的成名作--
鄉間千年傳說,到禪城祖廟祈福
能給五行缺水的人添福消災
返鄉前,母親誠心去了一趟祖廟
添了香油請了開光佛珠
念珠至今在我手腕,已近十年
穿連念珠的繩子斷了數次
每次我將這念珠串起佩戴手腕
總覺自己被一尊菩薩攙扶
我點評這首詩時說:母親是兒子的菩薩--假如有菩薩,我想菩薩也不反對這種說法。但作為詩歌,你如果正面去歌頌媽媽呀你是菩薩,或是菩薩啊媽媽,估計詩性就直接掉鏈。王曉波抓住佛珠和鏈子進行鋪陳,讓詩歌有了可觸摸的物和溫暖的質地,也讓母親自然而然地上升到菩薩的層次。
也正是這首詩,讓我看到一個人倫上的孝子王曉波,也看到一個詩歌上的赤子王曉波。
生活、工作在偉人故里、經濟熱土的中山市,一個人還能安安靜靜地寫詩、編詩刊,已屬稀有物種。這里面,除了性格層面的愛好之外,我認為對詩歌的虔誠才是最主要的精神支撐。唯有虔誠,才能沉潛;唯有沉潛,才能抓住詩歌的骨頭,讓自己的詩歌超拔起來。我想,評價王曉波,這一點是應該首先考慮到的。
曉波的詩寫題材是多種多樣的,愛情、世相、生態、動物、植物等等,在其筆下均有所呈現。詩人賦予物象的色彩斑斕奪目,其中,不乏浸潤大愛大善、讓人一讀為之動容的作品。/希望我愛的人終生溫暖/希望愛我的人滿臉歡愉/時光鋒利,我如厚鐘撞而/無語。只言安怡不言殤//。短短的四句,情感的真誠、飽滿,幾至突破詩行。我歷來認為,一個詩人,如果沒有優秀的情感本色、情感質地,是不配寫詩的,那些茍營鼠輩,即使玩詩,也不外是一種猥瑣的毫無生氣的分行而已。而在王曉波身上,我們卻可以隨時隨地觸摸到他純正至誠的情感維度。
必須指出的是,曉波的這種大愛大善不是憑空掉下的。愛的對立面是恨,善的反面是惡。我想說的意思是,沒有人能活在真空之中,真空里也不能孕育、生成詩人的善惡愛恨。如果沒有對生存、生命現狀的洞察與批判,所謂詩意的生活,只是自欺欺人的幻覺而已。曉波顯然深諳這個道理,因而,他為愛為善解剖恨與惡的詩鋒,同時具備了力道和鋒芒。在《澳門》一詩中,他寫道:/骰子 ?碌碌/忙碌的一生 ?紙醉金迷/一世一生的重量/竟沒有骰子重/欲望沒有被喂肥/那個黑洞對著誰笑//。賭,是世態;賭,是人性里共有的劣根。曉波不寫賭場,只寫骰子;不寫輸贏,只寫黑洞。這讓詩性意味從小處陡然上升。活著,就有誘惑,就必須與自身的動物性搏斗,人類因此付出的代價,其實已經足夠慘重。曉波詩中指涉的,正是這樣一個足夠大的命題。而在長詩《雨殤》中,曉波直抒胸臆:/機器吞噬化學物質/分泌出利潤/電鍍漂染的臟水/嘔吐物般無情傾瀉/干涸的稻田干裂的唇/立春、驚蟄、春分、清明/郁悶的谷雨滴雨未落的春夏秋/雷是沉痛的嘆息//。這種密集、套疊的具象,直指珠三角工業文明帶來的負效應,一個詩人對生存、生命現狀的關切,在字里行間奔涌而出--他可能改變不了這些東西,但他必須不避諱地發聲、說出,這就是我們所說的詩人之職,赤子之心!
德國當代詩人、散文家、翻譯家杜爾斯·格林拜恩說:追問詩歌和文學創作的意義,這種行為并不過分,因為每個人都會對意義作出不同的解釋。至少在今天,至少在我們這個緯度地區,提出意義這個問題是合理的。在詩歌創作空前繁榮、流派紛爭的當下中國,說起詩歌的意義、詩歌的擔當,很多人都嗤之以鼻,似乎不入流、強人所難。對此,我從來不爭論,也不強調。這是因為,當詩人在詩歌中表達某種情感的時候,其愛憎立場,已昭然若揭,內行的人,當一目了然。而如果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末,一首詩又何以站立得起來?我一直相信,在批判中升華的愛與善,更是人類缺失的真愛和真善。從這個角度讀王曉波,詩意的切入可能更準確、更有效。
如果要提提意見的話,我覺得曉波目前停留在抒情層面的詩歌較多,在以后的創作中,他可以也必須嘗試更多的詩寫路徑。畢竟,我們面對的是一個一日千里的社會,這個社會提供給我們的信息是千姿百態、千變萬化的,萃取當代詩歌營養,我們的詩歌,就更有反哺的可能。
(作者系廣東作協詩歌創作委員會副主任)